第十一章——唯我喜陶醉

和傅玉书分道扬镳的芊芊，又独自催动瞬移咒，顷刻间回到了断念崖之上。

“师父也真是的，非要我来人间帮这个帮那个，我还能不能好好修炼啦，凡人的破事儿那么多，没一个容易解决的，愁死我了。”芊芊一边挠着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走着，忽然有些怀念在山上和师父学习仙术道法的时光，“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过得可好，没我在山上吵吵闹闹的他会不会觉得无聊呢，唉”，说着说着，芊芊想起自家师父的经典手势，便佯装拿着酒壶的样子，自顾自地模仿起来，“众人皆说清醒好，唯我喜陶醉。”

“芊芊，你在做什么？”

正沉浸在浮夸的模仿中自我陶醉的芊芊，突然被身后一阵再不能更熟悉的男声吓出一身冷汗。

回头一看，来人果然是自己最崇拜也最敬畏的师父——云顶仙人陶醉。

眼前的男子，披一身墨绿颜色的衣裳，手中折扇轻摇，步履稳健而身姿飘逸，出尘的气质里带着不容亵渎的仙风道骨。

这便是芊芊的师父，同样非为凡人的陶醉。

“哎呀，师父您来啦”，芊芊马上狗腿地迎了上去，“看来这凡间的风景甚好，让师父您都下来游玩一番了”，芊芊一边说着一边观望陶醉的脸色。

“为师本无心下凡，我只是来看看我这乖徒儿，有没有在人间好好完成我交待的任务。方才你在做什么呢？”陶醉突然义正言辞地问道。

“我在学……啊不是，师父，我在向您致敬呢！嘿嘿嘿”，芊芊话到嘴边，赶忙改口。

陶醉知道自己这好玩心重的徒弟又调皮了，也不跟她计较，缓缓开口道，“其实师父此番前来，除了来看你，的确是有要事要交待。”

“师父您说，徒儿都听着呢。”芊芊知道陶醉没有在开玩笑，便也收起玩心认认真真地听着。

“你可见到金光了？”

“师父您说的是他的转世对吗，我见到了，就在那一日给章小姐算命的街上。”

“你对此人，有何印象？”

“他这个人，长得挺不错的，看上去功夫也不错，性格嘛，还没多接触，不好说，但是有着和年龄不符的稳重和威严。”

“嗯，你说的都没错，金光的确非池中之物。”陶醉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赞许。

“那我要怎么帮助他恢复前世记忆呀？”芊芊发问。

陶醉一边轻轻摇着扇子一边答道，“慢慢来，现在还不是他想起前世的时机。我算过，他在人间必须先经历劫数，了却心结，方有可能归位正途，得道成仙。”

“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你继续留在人间，观察着他们，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也不是不可以，但在人间尽量不要使用仙术，我们既是天人，更要遵循道法自然。”

“我明白了，师父，您放心吧，除了上下崖用您教我的瞬移咒，我可没在凡间用过任何的仙术。您徒弟我最乖了。”芊芊觉得自己真是乖巧得不行。

“你呀”，陶醉了解自家徒弟的性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总之，先接近他们，记住，要不露声色地观察，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给我，为师我观测天象，人间不久后将有动荡，人魔两界皆不太平，我们不便出手干预太多，但要适当地使事态不致于往太坏的方向发展，况且，找到金光的转世，让金光得道，也是我们此行应该做的。”

“是，师父，您的吩咐徒儿定铭记于心。”

“那你好自为之，为师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陶醉收起折扇，留给芊芊一个回头浅笑，飘逸的身影霎时已经消失在天地间。

“师父就是师父，来去了无踪迹的，这仙法这身姿都是绝妙，我还得好好向师父学习才是”，芊芊带着一贯的崇拜站在原地说着，只是低头间瞥到地上飘落的两片竹叶，突然有所领悟地会心一笑，“咦，这不是师父的宝物醉青竹吗，这小小的竹叶能用来攻击人又能用来保护人，师父嘴上说着不让我在人间用仙术，又赠我这两片竹叶，肯定是为了让我在人间更好地行事，还是师父对我最好了。”

芊芊俯身将两片翠绿的竹叶小心翼翼地拾起，藏进自己的袖中，便起身离开了断念崖。

崖上的风依然凌冽地吹着，魔境亦是。

和自己最信任的侍女小铁失去联络后，魔界公主子衿近来都在心焦中度过。因为不想兴师动众引来侧目，她把传音符和昆仑扇这两大宝物给了小铁，让她代替自己到人界走一遭，便是为了让小铁去人界找寻碧落剑。

自从前阵子感应到曾经尘封已久不见天日的江湖圣器碧落剑又重新在人间现世，子衿就下定了决心要先子寒一步找到碧落剑。

这碧落剑乃是上古神器之一，后流落人间被得道高人玄心正宗的创派祖师得到，但随着玄心正宗门派的没落消亡，碧落剑也从此失去了踪迹。

子衿心里很清楚，唯有碧落剑可以斩妖伏魔，护自己周全，让自己在魔界安身立足。

可惜最信任的侍女小铁与自己断了联络，比起找寻碧落剑行动的中断，子衿心里更多的还是牵挂与自己情同姐妹的小铁此时的安危。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这位冷血无情的王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狠戾，小铁此行失去音讯，怕是受到重重伏击，凶多吉少。

思及此，向来坚强果敢英姿利落的子衿也不免有些头疼，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拿出自己与小铁联络的传音符说道，“小铁，你还在人世吗，你现在可好？如果你清醒了，就立刻回应我，找寻碧落剑不急于一时，先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在魔境等着你，务必平安归来。”

说罢，子衿将传音符收起，神色凝重地望着自己桌上摆放的弓箭。

离魔界一年一度的射猎大会，只有一个月了。

与京城相邻的桐陵镇的河边，两名男子正途径这里，拱手作揖，相互道别。

“王兄，此去不能相送，望一路珍重，就此别过。”开口的少年郎，是当今朝廷中年轻有为的官员杜镜。

“杜兄，多谢你的一番好意，我王某人此行山高路远，也不知何日能与君再相见。”杜镜口中的王兄语气里透着对友人的不舍。

“或许，有缘我们终会重逢，他日，在朝堂上，在市集里，在山水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杜镜劝慰道。

“是啊，然这造化之事，又有谁能看得清楚呢？”姓王的男子抬眼看着河边的风景，眼里有着无尽的落寞与怅然。

王姓男子正想临别前为友人作诗一首，手中的纸张却被不识趣的风吹到了远处，两人相视，皆是释怀的一笑。

最终，杜镜以衣为纸，让自己的挚友在上面写下了流传千古的赋友名句: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字字珠玑，言语间皆是深重的友情。

与友人道别的杜镜，正欲起身骑马回京，身边的小厮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大人，您看那河边的地上，好像有人！”

杜镜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似乎有个朦胧的人影，正躺在泥泞的地上，一动不动。

杜镜心觉古怪，但还是下了马，朝着人影所在之处疾步走去。

虽然历经艰难成功在子寒派遣的伏兵手下逃脱，但小铁初临人界便重伤昏迷在河边，只是一身的血污也没有掩盖她姣好的面容。

和凡人的脆弱不同，魔族的内丹都有着自愈功效，虽然小铁已经昏迷过去，但内丹依然在体内四处运转，渐渐地为她调理生息。况且作为魔族长老之女，小铁的灵力本就强盛。随着内丹灵力的聚集，昏迷许久的小铁也渐渐睁开了双眼。

迷离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关切和探究的眼神朝自己投来，只是灵力聚集的功效有限，不一会儿，小铁又再次昏迷了过去。

“大人，这姑娘看起来伤得不轻，我们该如何处置她？”小厮发问。

“带她回府，找个大夫看看。”

“是，小的这就安排。”

“等等”，杜镜想了想又略有迟疑地开口道，“带她回府我怕惹来闲话，这样吧，找一处乡野僻静的地方给她养伤，托付一对可靠的农家夫妇来照料她，一切开支我来承担。”

“是，小的领命。”

吩咐完小厮做事的杜镜，又将眼光重新转回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他方才察觉到女子似乎有一瞬间的清醒，还看了他一眼，只是很快地又昏睡了过去。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萍水相逢一场，姑娘，你多珍重。

杜镜自嘲地笑笑，转身骑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