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夜过去，郭德纲几乎没怎么睡，大清早就坐在院子里就着井水洗了把脸。

      张磊一开门就看见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的郭德纲，心中直犯嘀咕：是不是自己偷懒又被师父发现了。

      “你过来。”郭德纲冲自己的小徒弟招招手。

      张磊这边心虚的走过去，谁知郭德纲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叹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多个小师妹了。”

      张磊眨了眨眼，一时没回过神来。想着虽然自己也挺喜欢那个笑起来像猫一样的小姑娘，可难道师父还能真被郑静缠得没招，居然收了女弟子？

      “不是师妹，是师弟。”

      虚掩的院门被来人推开，还是那张脸，双瞳剪水，明眸皓齿。只是一头柔软的长发被尽数剪短，最长处不过一指，两鬓被剃得都露了青皮。

      郑静昨晚与郭德纲分别后，路过一家理发店直接走了进去要求剃短。

      店内理发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郑静这头又柔又顺的头发，连问了三次她是不是真的要剪成男孩儿的发式。

      她闭起眼睛，摸着自己的脑袋，不知怎么忽然回想起上辈子化疗时头顶稀疏的触感，眼角莫名划下一滴泪来。

      “我给你剪好看点吧。”理发师摸了一把郑静的头发，还是不忍心。

      “好，剪吧。”一声‘剪’字后，郑静就算是告别了女孩的身份。

      张磊看着郑静直接长大了嘴，一时没办法接受昨天还梳着马尾叫自己辫儿哥哥的小姑娘变成了男孩儿。

      “你这是干什么？”郭德纲更是直接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师父既然愿意收我为徒，我也不愿让师父为难坏了规矩。从今天开始，世上便再没有郑静，只有郑竞！我倒要和那些男孩儿比一比，看看女人到底能不能说相声？没了性别之分，那些男人是不是能比我说得好？”郑静走到郭德纲面前，朝他脚下一跪。然后抬头盯着自己师父，眼眶微红，舍了‘静’字又取‘竞’要和那些男人们比上一比。

      “你可知，这条路有多难？”

      “徒儿知！”

      “你可知，这是一条不归路？”

      “徒儿知！”

      “你可知，如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要背一世骂名？”

      “徒儿知！”

      郭德纲三问郑静，一句比一句急，一句比一句狠，郑静脊背挺得笔直，三答俱有破釜沉舟之意。

      “好！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徒弟了！你要知道，你虽是个丫头，犯了错我也照打不误，绝不手软。”郭德纲大叫一声好，把郑静扶了起来，算是认下了这个徒弟。

      “师父只把我看作小子就行。”郑静摸出在C城时就写好的协议递给师父。

      郭德纲接过来一看，是一份早些年间学相声的协议，上面年月日学艺期限都是空着的，最后便是那句， “车踩马踏，打死勿论。”右下角是郑静母亲张玉的签名与指印。

      郭德纲拿着这张纸犹如手上坠了个秤砣，开始盘问起郑静来：

      “家里几口人？”

      “只有一位母亲。”

      “可同意你学艺？”

      “同意。”

      “谁签的这份契书？”

      “我母亲。”

      “你家住何处？”

      “C城”

      “我问你家住在何处，没问你老家。”

      “……C城。”

       ………

      待郑静交代了自己来北京的前因后果，郭德纲这才能解释自己这个徒弟身上这么多的不合理之处，为什么从未见过郑静的父母，为什么郑静不用上学能整天跟着自己，为什么初次见面郑静拉着行李箱……

      郭德纲看着郑静，不知说她是胆子大还是不知死活，小小年纪便敢孤身一人坐两天两夜的上北京求艺，睡餐厅睡酒店大堂睡桥洞，吃馒头吃面包吃泡面，没有喊过一句苦，没有叫过一声难，更不懂得她是如何有一位这样心狠的母亲。

      “走，去拿你的行李！”他侧过头，眼角隐隐有水光闪过，最后，只恶狠狠吼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强硬惯了，不懂得怎么表现温柔。

      张磊站在一旁默默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早就哭了起来，满心都是对郑静的心疼。一个刚满七岁的小姑娘，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不知道换成是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得把郑静所受的苦几乎全都经历一遍。

      郑静把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惹哭了过后，自己倒是面不改色，郭德纲这时牵着小徒弟的手去拿她藏在河边的行李，张磊见了忙跟了上去，牵起郑静的另一只手。少年人羞于开口，只能用行动表示交好。

      河水静悄悄流着，三月的风把岸边的柳絮吹起来，落到河面上不知道会流向哪里，清晨的日光把水面照得波光粼粼，柳枝柔软的点在细碎的金子里。

      郑静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笑了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来北京的第一天，天空黑沉沉的压得极低，她一个人站在街边不知所措，而现在，自己的右手被师父宽厚的手掌握着，左手与小师兄十指紧扣，好像曾经灰蒙蒙的日子都被这暖融融的春风吹散了，一切都会向着更好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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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癸未羊年，张磊正式拜入郭德纲门下，取名张云雷。

      而郑静，上辈子多少还有点底子，短时间内接受了郭德纲的考校均合格之后，与张磊同日拜入郭德纲门下，取名郑云镜。

      这是郭德纲从木兰诗里一句‘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中，择了个‘镜’出来给郑静取的名，一是隐着她原是女儿身的事实，二是这字儿也不显女气。

      这一天，张云雷与郑云镜两人简单给郭德纲磕了头，敬了茶，就算是拜师了。

      同年，郭德纲与王惠结婚，两人恋爱两年后终于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