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郑静刚出门，没走两步就觉得自己站不住了，眼前发黑倒在了地上，晕之前还在想，那药店不仅贵卖的药也挺没用的。

      郭德纲磨磨蹭蹭的走出门，还不忘带上郑静送来的口罩。一开门就看见郑静倒在路边，忙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她身边，一把揽过郑静的身体准备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才感觉到手下高于常人的体温。

      郭德纲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非典？

      这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他犹豫了。

      他闭上眼，想到郑静平时甜甜的笑，故意惹自己发笑，动不动开口就撅自己，在自己教张磊的时候偷学，自己下了台下一秒手上就有杯热茶端来，那么点儿大的个子非要帮自己拿包，她嘴里总是嘀咕着的贯口、哼的太平歌词，给自己取外号，叫他：爸爸、姐夫、师父、小黑胖子……

      那一瞬间，郭德纲想了很多，最终心下一横，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抱起郑静就往医院跑。

      郭德纲跑得飞快，北京的春天不过几度，他却满头是汗。

      郭德纲第一次这么烦自己家住在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好不容易到了大路上，他拦了好几辆出租车，司机一看烧得满脸通红的郑静纷纷拒载。

      郭德纲把郑静背在背上，咬咬牙，继续跑着往医院去了。

      郑静在郭德纲背上被晃醒了，迷迷糊糊的说：

      “师父，我想学相声。”

      “……好，你活着，活着我就教你相声。”郭德纲沉默了片刻，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垂在自己胸前的小手，郑重承诺。

北京中兴医院

      医生护士全副装备，只透过护目镜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这两人如临大敌，恨不得马上把这两人隔离起来。

      “病人发烧多久了？”

      “不知道。”

      “有没有咳嗽？”

      “没有……吧，没听见。”

      “有腹泻，恶心，呕吐吗？”

      “……不知道。”

      “除了发烧还有什么症状吗？”

      “……不…不知道。”

      为首的医生和一问三不知的郭德纲对阵，越问火越大。

      “不是，你这爹怎么当的啊？问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不是……”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着了凉，今天早上开始发烧，没有咳嗽没有腹泻呕吐，其他症状就是流鼻涕，头晕。”郑静其实一直都听得见两人的对话，只是没有力气回答，被医生陡然提高的声音一激，硬打着精神回完话又晕了过去。

      “先去查个血，照个肺部CT，然后拿着单子去输液，先把烧降下来，结果出来之前两人都不准走啊。”闻言，医生松了口气，这症状就是普通感冒，基本排除非典的嫌疑了，为防万一还是让郑静去查血照CT，临了还白了郭德纲一眼。

      郭德纲背着郑静上上下下一通忙活，好不容易排除了郑静非典的嫌疑，才坐下陪她输上了液。

      随着吊瓶里的液体汇进郑静的身体，她也慢慢恢复了意识。眼看着瓶内液体要输完，郑静抿了抿嘴，开口：

      “师父，您说，您要教我说相声…”

      “嗯。”郭德纲轻轻摸着郑静的头，眼神复杂。

      “那……”

      “好了，输完了。小孩子身体弱，特殊时期，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多注意防范。”这时候，护士过来拔针打断了郑静的话，临走前还对两人叮嘱了一番。

      回去的路上，郭德纲牵着郑静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话说。

      郭德纲不知自己收女弟子入门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是他既然承诺了，一定会倾囊相授，只是希望，这位徒弟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路。

      而郑静，看着自己师父沉重的身影，她忽然觉得，师父是高大的，他那个小小的个头里，承载的是伟岸的灵魂。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觉得，相声与自己的性别，冲突是那么大。

      北京早春不算温暖的夕阳，把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人，在这个寒冷的黄昏里，都暗自许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