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紫气东来

51、方潋玲在煮酒，精致的酒樽格外好看，冒着丝丝热气。这宫墙之外的城镇，熙熙攘攘的人群，方潋玲派出去通信的人还没回来。季都非常的心急，完不成芩妃娘娘交待的事情，只怕头顶的乌纱帽保不住。

澈鸣山上，已经是百花齐放的季节，偶尔在山上还能看见覆盖着的皑皑白雪。穆珞在朱雀殿里面打坐，阴阳神功已经练到第八重；还好突破了瓶颈，不然反噬五脏六腑就完蛋了！

站起来吐了口浊气，刚踏出朱雀殿门口，穆珞就看到迎面跑来的叶璃。“珞哥哥，你快跟我来，皇宫里来了个大人物——要见你！”穆珞抿起嘴角微笑道，“小璃，不用那么紧张，咱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不过穆珞还是随着叶璃的脚步去见季都——这位来自琉璃皇城的贵客。侍卫把季都带到了大殿外面等候，看见穆珞走过来，热情地介绍道：“季大人，这位就是咱们穆府的小少爷——穆珞。”

走近清玉殿，穆珞叫仆人沏了两壶茉莉花茶。“季大人，你从皇城过来，找本公子什么事呢？”季都抿了口茶，凝重地说道：“芩妃娘娘想邀你到宫中住下来，培养你做长公主的贴身侍卫。”

“还请季大人留下来，容本公子考虑半天。”吃过晚餐，夜的精灵已经悄悄来临。穆珞和方沐谈心，“娘亲，季大人的意思要我进皇宫。”方沐把手放在膝盖上，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珞儿，你准备好了就去，为娘也不拦你。”

第二天清晨，穆珞和季都出发了，辗转来到琉璃城。是夜，琉璃城内灯火辉煌，醉云堂里面热闹非凡；穆珞前脚刚踏进去，店小二眼尖看到了季都，笑脸盈盈的走上前来，“这不是季大人嘛？！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快请进！”

“穆公子，我们先在这里歇脚，等宫中的消息。”穆珞大概地打量了四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店小二按照吩咐去开了两间上房，穆珞把店小二喊到跟前，“小二，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本公子和季大人都快饿昏了！”没过多久，穆珞和季都吃着餐桌上香气四溢的水煮牛肉和宫爆鸡丁，大快朵颐的样子让人好生羡慕。

黄昏的时候，穆珞和季都正在各自的房间休息，忽然店小二请他俩出来迎接圣旨。季都和穆珞匆匆下楼，看见是白公公，不免心里有些忐忑。穆珞不明所以，但还是随着季都虔诚的跪下了接旨。

听白公公宣读完圣旨后，穆珞心中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欣喜（可以进宫见到芩妃娘娘）；圣旨里主要让穆珞陪伴长公主，季都待穆珞从白公公手里接过圣旨后，和穆珞都站了起来，拱手问到：“白公公，圣上没说卑职的事吗？”

白公公转身停住了脚步，“咱家告诉你，圣上口谕，照旧回天信坊就是了。”

52、第二天，穆珞收拾好行李准备进宫，去敲了敲季都的房门，发现没有人。问了正在抹桌子的店小二，才知道季都已经离开了。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长生帝在金銮殿召见了穆珞，关切的问到：“小珞，你爹近来可好？”

听到长生帝的问话，穆珞表面镇静地回答：“托陛下洪福，家父松柏之质，安然无恙。”心里不禁泛起涟漪，宇文江硕好歹也是本少爷的姑公——怎么忽然这样问？

发觉穆珞的神情有些变化，长生帝右手扶在龙椅上，加重了语气，“小珞，你不必多虑，芩妃——也就是你的姑婆、还有事和你谈；你——去吧！”

芩妃正在坤灵宫画红莲彼岸图，听到阿福的宣读，接见了穆珞。把笔墨纸砚暂时搁在旁边，倒出两杯沏好的敬亭绿雪，“小珞，上次宴会匆匆一别，本宫甚是想念；你的娘亲——几多年没有见到她，身体及各方面怎么样？”

坐在芩妃的右边，穆珞抿了口茶，感觉甘甜润喉、暖流入腹，“回姑婆的话，娘亲一切都好。”芩妃露出会心的微笑，“小珞，你不过舞象之年却有着当世顶尖高手的功夫造诣，全是来自于家族传授吗？”

捉摸不透对方的心思，穆珞有些错愕；但是没有多想，“回禀芩妃娘娘，微臣从小在澈鸣山穆府长大，学的自然是穆家功夫。”方潋玲面露笑容，却让穆珞如沐春风，“小珞不必客套，君臣之礼在这免了就是。”

杯中的茶都快见底了，穆珞认真的听着方潋玲的嘱咐：“小珞，你比长公主小不了多少岁；但她是皇后娘娘所出，又是你的长辈，你得尽心护她周全。”

离开椅子起身，穆珞对着方潋玲拱手作礼，“姑婆，不必忧虑，我能做得到。”昭纯宫清雅别致，宇文城芷在花园里嗅着紫色郁金香独特的气息，丫鬟芙妤踏着小碎步走过来，“长公主，外边有个仪表堂堂的小将军求见。”

在昭纯宫里，宇文城芷见到了穆珞。那一刻，天空似乎有些黯然无色，宇文城芷唤住了对方，“小将军，你叫什么名字？”穆珞心中古井无波，“长公主你好，我的名字是穆珞。”

长公主天资国色，穆珞想起了远在澈鸣山的叶璃，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不知道家乡一切是否安好。看着穆珞的状态，宇文城芷心里忽然有些失落，“穆少爷，来到宫里要好好陪伴我，自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心里咯噔一下，穆珞觉得不自在，心想：这长公主有着闭月羞花之貌，怎么像这般肤浅，莫不是对本公子有意思。

看着穆珞星空般深邃的眼眸，宇文城芷的心忽然偷停了一下。带着穆珞进了昭纯宫，宇文城芷坐在了紫金檀木凳子上，穆珞站在她的旁边，“公主殿下，微臣此番来到京城，势必守护您的安危。”

听到穆珞毕恭毕敬的话，宇文城芷断除了心中的妄念，“穆将军，尽管本公主辈分比你大，咱俩年纪相仿，就是做好朋友也未免不可？”

接着忽然抬了抬手臂，穆珞破门而出，看见昭纯宫屋外有只灰色的鸽子，静静地躺在台阶上。芙妤还算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淡淡的汗珠，“将、将军——”穆珞俯下身子，拿起地上的灰鸽，取出灰鸽脚上的信筒。面前的芙妤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穆珞忍了忍没有笑，挥了挥右手示意她回去休息。

再次进屋的时候，穆珞把信条交给了长公主，看到她不一会儿拿出火折子，烧掉了信条。穆珞做梦都猜不到，宇文城芷会这样做，他也不敢越轨冒昧。

和穆珞谈了些澈鸣山的往事，宇文城芷打发穆珞回府；回忆起信条的内容，宇文城芷心里隐约带着不忍。

在琉璃城的拾熠府内，穆珞忽然头痛而且昏昏沉沉的；喝了口御赐的云雾茶，梦里依稀见到叶璃和方沐在争论着什么，接着叶璃悻悻然的走出了清玉殿。

53、第二天早晨，穆珞醒来发现丹田之气浑厚了好多，就是始终冲不破穆家功法第十重。离开将军府后，穆珞乘车赶到皇宫，昭纯宫没有看着宇文城芷的身影，到昭纯宫的别苑去找芙妤；面对穆珞有些气急的样子，芙妤轻声说到，“穆将军，公主她今早出门了，有很重要的事情。”

天信坊还是从前的状态，季都恭恭敬敬的递给宇文城芷一幅紫金色的卷轴，“请公主殿下回府亲启，勿可泄露。”回到昭纯宫，宇文城芷打开卷轴，看到——“背叛不敬者驱走”几个字，很快把它放在了金红色的密箱里。

随着昭纯宫的烛火愈加通透，宇文城芷心思忽然澄明了些——穆珞从澈鸣山远道而来确实不容易。宇文城芷想起曾经出皇宫见到的那位公子哥、在彼岸花城披着件大红色的鎏金纹长袍，腰间配着紫薇剑从她的身旁走过去。

翻阅着长生帝留下来的书卷，这是唯一的箴言：看到【平生不晚】几个字，宇文城芷心里有些恍惚。

北漠寒风凛冽，这冰冷刺骨的感觉大家都不愿意面对。 帐篷外，群星璀璨的夜空里，经常能听到赤红色的狼王对月长啸。黑梓回到营帐的时候，看到孩子已经睡熟了，给他披上红色的紫袄长袍。银白色的搪瓷四角杯还留着些许清冷的酒，是用紫色的葡萄晾成；对了——现在是十五号凌晨两点……

那年的秋天，大风吹得白桦树的金黄色叶子娑娑作响；黑梓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见到长孙虞婧披着血红色的长袍，在她的阿娘的坟茔前轻轻抽泣。

长孙虞婧是羌荼部落的圣女，黑梓决心找个像她一样漂亮温和的姑娘，他这一脉本属独孤世家的辅臣。小时候和独孤忆一起玩的时候，长孙虞婧也陪着他们两个嬉闹。时间飞逝转眼过了好多年，黑梓把马牵到长孙虞婧身旁。

察觉到身边的来人，长孙虞婧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虞婧姐姐，不要太伤心了；王后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开心些。”黑梓诚挚地说道。

长孙虞婧走进部落首领的帐篷，看到爷爷在镶金淡蓝卷轴旁睡着了。轻轻抽出卷轴，看到上面有描绘琉璃都城【婧菱轩】地方。

54、八年后，芙妤在婧菱轩喝完红豆薏米粥，用丝绸薄纱方帕擦过嘴角。到昭纯宫外，又看到了穆珞，轻唤声“将军”，随着他进去见到了已经准备出发去朝堂的宇文城芷。

天信坊的季都，出门执行任务的时候，脸上被冷箭射了半寸；幸好箭上没毒，至少过十四天才会好。宇文城芷很早知道了季都的事，派芙妤送去了宫廷御用膏药。

转瞬半个月悄悄的溜走了，穆珞在天信坊再次见到季都；他脸上的箭伤已经痊愈，并且比从前俊俏了蛮多。琉璃城以外的情况，还是将就过得去，这是穆珞从季都口中得知的。

回拾熠府的途中，看到了昭纯宫外伫立着的宇文成芷，穆珞愈发对她的容颜着迷；心想：长公主媲美天人的模样，真是让人心醉，不知远在澈鸣山的阿璃是否也长得这般靓丽了。

穆珞轻声咳嗽了一声，唤醒了思绪飘飞到琉璃苍穹的宇文城芷，“长公主，最近怎么没见到芙妤呢？”宇文城芷皓齿轻启，带着不可亵渎的语气，“问这个干嘛？芙妤那丫头去北漠了，难道穆公子缺个丫鬟？”

庭院深深深几许，初秋的天萧瑟寒冷，俩姊妹一起看榕树花飘落的花瓣，幺妹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看着出奇。前年，幺妹最心痛的事莫过于——姐姐在世子手里并不怎么快乐，世子妃是个妆容、身材皆不满级的普通女人。幺妹是绝世贵族的遗孤，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女人，紫姬在世的时候，见过莫楼那芯几面；仅仅几次的机会，紫姬并不知道黑梓什么时候找到个那样美丽的女人，还是皇朝贵族的婢女。

九黎城内，有个绝世勇者承担家族最后的使命，他养着一群白鸽；有只色彩斑斓的鸽子，双脚是黑紫色的，又透着些鲜红色的样子；黑梓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万炼。

绝世勇者听到过黑梓的传说，黑梓的女人——名字似乎是芙妤。去年，九黎族的长老预测到冰雀临世；冰雀保留着四圣族之凤凰的血脉。

香蔻产自北漠腹地，九黎族很难得到这样的极品豆子。芙妤嫁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些黑梓的事迹。

……

那天，黑梓在边塞放牧的时候，回头看到个清秀靓丽的少女，骑着乌兔迎面而来。

“英俊的大漠公子，怎么称呼您？”黑梓俯身回了个羌荼部落特有的待客礼，芙妤内心藏着难以言喻的欣喜。听到对方雄浑有劲的声音，“我叫黑梓，高贵的琉璃女子——你呢？”

大漠寒风呼啸的时节还没有到来，只是有些许冷冽。芙妤裹紧了身上的浅红玫瑰镶边云纹绉纱袍，“梓少爷，你看这匹乌兔怎么样？对了，我叫——芙妤。”

瞧了瞧面前健硕的汉子，大漠儿郎特有的体格让芙妤内心起了涟漪；黑梓淳朴的笑容令芙妤毕生难忘，“清水出芙蓉，仙姿及婵娟。妤小姐，这匹马是上好的坐骑，送给我好吗？”

想起宇文城芷的嘱托以及圣上的密令；芙妤假装愣了下，“梓少爷，至于把乌兔送给你——还得我家公主同意呢？不过，大漠的景色蛮好；本姑娘决定多留几个月，你可得好好招待哦！”

夜幕快降临了，黑梓牵着乌兔，陪同着芙妤回到了帐篷；大漠特制的酥油茶香甜甘醇，这是琉璃皇城没有的美味。

55、已经到了万里雪飘的时候——北漠境内皑皑白雪、千里冰霜的景象沁人心腑。

岁月的消逝并没有让芙妤心里觉得哀伤；黑梓庆幸着有了位体贴入微的美丽娘子。

几乎每天清晨醒来都看到黑梓刚毅的脸庞，傍晚时分则跟随黑梓放牧归家；还有，芙妤学会了调制上好的马奶酒。

琉璃皇城的景象依旧繁荣，宇文城芷拔下万炼右脚上的信筒：

公主殿下，近来可好？小妤承蒙厚爱，在深宫大院中度过了人生的少年时期，来到大漠得幸遇到了毕生的良人——黑梓。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丫头总算让人省心了。”宇文城芷心里这样想着。

第二年的秋天，随着帐篷内响彻四周的哭声，芙妤肚子里的婴儿呱呱坠地。

两个月后……

芙妤望着襁褓中的孩儿，用不太流畅的羌语哼着歌谣，在这世上最动听的乐曲中，孩子渐渐合眼沉沉睡去了。

五年的时间似白驹过隙，西畿王的小儿子——司宫，也就是京城里的世子；听手里的人说，西畿王的势力逐渐扩大，世子准备写和离书给世子妃，专宠具有冰肌玉骨的紫姬。

两天后，世子妃——完颜霜收到了和离书，看得她又气又恨，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那一刻，完颜霜险些咬破了嘴唇，心里埋怨着：紫姬这个贱女人，竟然夺走了本郡主的心爱之人！

揭开盖子，左手颤抖着、把和离书放进面上镶着红玫瑰花纹的纯金盒子里；完颜霜锁好绛澜宫的百鸟朝凤雕花门，径直走向皇后娘娘所住的尚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