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红梅之夜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年关将至。腊月二十八，不知为何，王府的梅园已然在一夜间绽放了妖艳的红，一片两片，时不时携着雪花飘落。此前毫无盛开的迹象，不过掩人耳目，这红梅亦不止盛开于一处，凡受坚硬如冰的泥土滋养之地，皆有之。

敏慧伸出纤细的手指触碰那红梅的花瓣，花瓣中尚余晨露，晶莹剔透。她猛然一抬头，将方摘下的花撕得粉碎，状若无意地扫过不远处一侍婢的脸。除她以外，都出身高斌府上，自然知晓她的几分脾性，最好的回应便是默不作声。

而那侍婢，虽抑制得极好，两只手却攥得很紧，细瞧她手心处的冷汗留在了帕子上。为奴为婢的，也须跟对主子才是。

转身回了房内，当即便有人走出门边，满是笑意的拉过那侍婢的手，拽至梅香院侍女所居之地。

她坐于榻上，入府几月，比之原先待字闺中之时更考验棋艺。微抿一口诺莹送来的贡茶，轻轻望向漓昕，细数时间，她已基本清扫了内院服侍的人，当然这些知根知底的人里不包括王爷和那几位。

留着自有用处，何况哪儿能事事周全。“从我的陪嫁之物中挑几样赠予福晋，你亲自去请她来一趟。”眸间仍是淡漠，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笃定语情会欣然接受。

毕竟是尊卑分明之地，若出了侍妾谋害侧福晋的事，连王爷面上都不好看。即便都为人侍妾，可侧福晋刻在了皇家玉牌上，身份不同。

这一出正是有些人愿意看到的戏码，潜龙之邸，怎能半点意趣也无。另一处红梅盛开之地，女子眸中透过几丝微光，周遭的红似染在她纯白的衣襟上，阳光照着双眼，显得刺目。

璇玑宫在京城最为隐秘的暗所，定然无人知晓，人也少得可怜。手中捏着绢帛，很薄，所以字迹亦印染得背面也能看见，却看不详尽，只依可辨几字，宝亲王府。

自从江宁那边有了动静，京城春闱将近，一张张的网早已布下，等人便是。她清闲了不少，见一身蓝衫的来人收敛了神色。

至身前两步远便作揖，只觉这人守规矩，但两眼却再次将她打量一番，毫不避讳，与之前的行事倒相符。不欲做什么，却需维系表面的客套，这点不必说她都懂，浅浅福身后静默不语。

总要一人开口，他的语气不似面色那般温润如玉:“宫令拿到了，今上防范得紧，少不得借一次势。”听得出，美其名曰借势，实则不过要人。

他自知女子不会轻易答应，却早早思虑好对策，比起嘴上功夫，更重要的是诚意。一次次的交易，其中若论些什么，研习纵横之术的他自然更有优势，凌虚山一脉便擅长此道。

两相勾结在一处，定有人察觉，乱了视线是最好的。她揭开面纱勾唇一笑，踱步间身姿轻盈，容貌更是天人之姿。“你们擅长交易，我却不然，虽说不必事无巨细的坦荡，也总该说点实话。譬如新赐翰林院大学士的那一位，听闻京中之人闻此，议论未曾断过。”

有些赞叹于璇玑宫的人手，他到底退了一步，轻轻甩了张纸，方至她面前片刻便消失于空中。女子瞥他一眼，环视四周的红梅。

凌虚山许久未出世，已不如她在秘史中查到的那般了。不知是否感叹与她的过目不忘之能，还是其它，那人开口道:“既给了你，执事可戏弄完在下，方便说正事了。”

用的是敬称，从未有人这样唤她执事，因她不喜。同样喜欢红梅之人，多少会有相似之处，盼那位侧福晋出手利落点，弄浑这池中水。如若不然，亦不能，挡道不是？

梅与牡丹，能否共存，答案不得而知，只知它对那些路边之物，本就不顾一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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