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们成亲罢

江逆觉着掌心有些粘腻，他抬手，用鼻尖探了探。

浓烈的血腥气打在面上。

江逆愣了愣，血腥里还裹着一丝不易察觉木樨香气。

这是他亲手为慕酒制的香。

他颤了一下，始终不敢去想为何手上沾了慕酒的血。

江逆跌跌撞撞地摸索着下了轮椅，掌心尽是被血泡得湿软的泥土。

蓦地，他的手到了一只血污的衣角。

他右手费力地撑在地上，将左臂伸展，希望摸到些什么。

江逆抿着唇，许久未痛的空荡眼眶仿佛悲鸣似的刺痛。

他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那只手攥着什么物事，掌心因为死绝而稍松了些力气，微微张开。

江逆失措地顺着那只手摸到她被血搅在一团的发，她瘦削的脸，她握着断伞的右手。

江逆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歇斯底里，几欲崩溃。

眼眶里仿佛有什么断掉了，“嘣”地一声，鲜血穿透了软布，争先恐后地涌出空洞。

“谁……谁来救救酒酒……”

他喊着。

可他明明知道酒酒死了。

膝下的土地微微有些颤动，刺激着江逆敏感崩溃的神经。

有人来了。

江逆搂起慕酒，恍恍惚惚地抬头面向来人：“救救她……救救……到底是谁伤了她？是谁……”

那人怜悯地蹲了下来，眼中却尽是讥笑。

“你知道的，她已经死了。”

江逆猛地一滞，他竟然，听见了。

“这人呢，也是你亲手捅死的，你有什么好质问他人？你有什么资格……”

江逆惨叫一声：“别说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记得……我不记得我出过梵境！”

那人狰狞地笑了，语气阴冷：“我将你带到梵境，可不是让你白住的。是你自己不肯为你弟弟报仇……怎么？我只是下了蛊帮你复仇而已……”

那人一脚将羸弱的江逆踩在地上，几乎要将他的胸腔踩碎。

江逆的十指嵌入泥土，胸腔翻涌着一浪浪的血腥气。

“酒酒到底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我去你妈的腌臜东西！”

那人歪了歪头，道：“有什么错？自阿倌被你祸害死，她和你，就不会有好下场。”

江逆一把扯掉被染得血红的软布，用空洞的眼眶对着慕酒。

他早已是个瞎子。

四肢百骸微微有些麻凉，腹中乱绞一般的疼痛。

江逆眼前一片漆黑，那人说：“若不是这蛊，你又怎能听见我言语？说到底不过将死了个废人……这‘腐草为萤’的绝世稀蛊，当真浪费。”

腐草为萤。

这蛊最为歹毒。一人中蛊，须得亲手杀死挚爱才能恢复神志，且那人必定也是断肠而死。

江逆腹中仿佛有数十把利刃横冲直撞，几欲冲出。

他紧合着牙关，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十指抠着泥土，一寸一寸地爬向慕酒，像是虔诚朝拜的信徒。

“酒酒，酒酒……”他抓住她冰凉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南枝宫我有去偷偷看呢……你把那些木樨花打理的很好……

――我原来有想原谅你的，其实我早就心软了，可我不想让你早早守寡，我没时间了……

――我真的好后悔，我时常会想梵境口冷么？你跪在那里累不累……

江逆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它正变得越来越慢，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江逆从未这么想再看她一眼，就一眼。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江逆握着另半把断伞，声音低得如同呓语：

“酒酒，我们成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