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唐回拿手机前置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发愁，觉得身心都好累，幽幽地开口:“江束，下次别碰我的脖子，你要是哪天吸破我的大动脉，我觉得我会没命的。”

　　“我一会儿一定注意。”江束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他专心致志地给唐回揉小腿，做到一半的时候唐回突然小腿筋挛，没有办法，他只能退出去坐起身揉腿，所以乖巧其实是掩盖郁闷的幌子。

　　“一会儿？别跟我说你还来？”唐回用两个手肘撑起一点身体，看着江束恶狠狠地蹬了下腿。

　　江束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扯起一个狡黠的笑容，眼神说明一切。

　　“你搞死我算了。”怅然了片刻后唐回仰头呼了口气，嘴角狂抽。

　　“我可舍不得搞死你。”

　　理所当然的，江束就把剩下的一半完成了，还很听话地没再去碰唐回的脖子，转向了胸口。

　　于是，江束就开心了，用鼻尖蹭着唐回的脸乐滋滋地问他:“你都跟周薇聊什么了呀？”

　　唐回腰疼，很没好气:“还能聊什么，我跟她说她的举报没让齐圳受到任何影响，然后她就很爽快的表示拿个更直接的证据再次举报。”

　　“你怎么那么棒。”江束抿着嘴笑，捏起唐回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唐回脸一撇，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哎呀，我腿又抽筋儿了，好疼啊，疼死了。”

　　这个谎撒得实在太假了，江束一瞪眼，攥着唐回的脚腕抬到腰间阴恻恻，地说道:“那就疼着做，我倒要看看哪儿最疼。”

　　唐回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江束的，造过的孽这辈子都被江束讨回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报志愿要报哪儿？”唐回摸了摸江束的头发，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财大吧，我想留在本市。”江束用手肘支起半个身子思索了下说。

　　唐回看着江束的眼睛没说话，听起来很搞笑，他努力读书，却从来没考虑过去什么样的大学，做什么样的工作，他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规划。

　　他有点羡慕江束，至少江束还有梦想，而他像一个真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人，没有什么东西让他留恋。

　　“本来哥哥想要我出国的，可是我爸担心再次发生当年哥哥出国学经济结果悄摸着擅自转了专业学烹饪差点气得他吐血的事情，就坚决反对哥哥的建议，当时我还小，就记得我爸手拿挑衣杆追着哥哥跑，哈哈。”江束突然振奋，没心没肺地笑。

　　唐回讶然:“我以为你们家的家庭气氛应该是庄重又严肃的。”

　　“人齐了的时候一点都不严肃。”江束摆摆手，可惜就是很少聚齐，侧过脸有点期待地望着唐回问他:“那你呢，你以后想去哪儿？”

　　“向狄拉克看齐喽。”唐回思索良久，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知道他该去哪了。

　　江束把头埋在他怀里唏嘘着笑:“哎呦我的唐物理学家，以后你也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小弟我。”

　　“借你吉言。”

　　“那你可得记着，不能借了我的吉言就忘了我。”江束微微抬起头眨着眼睛看他，眼睛里的晶莹光彩似乎让唐回这一生都忘不掉了。

　　不提那么远，眼下让唐回忘不掉的是脖子上显眼的印记，他才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那么热的天气他不仅不能脱外套还得把外套领子立起来。

　　很荣幸唐回成了全班最怪胎的一个。

　　宋得意实在心痒痒得憋不住，上着课悄摸挪了挪桌子问江束怎么回事，他其实有想到某些不能细说的方面，毕竟很令人遐想。

　　“你有这八卦的功夫早就上清华少年班了。”江束也往过挪了挪桌子，压着声音回他。

　　“少贬我了，我猜得出来。”宋得意一个激动没稳住声音，伴随而来的就是一颗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他额头上的粉笔头。

　　还有老师愤怒的声音:“宋得意，猜出来什么呀，跟我说说呗，以为坐最后一排我就看不见你了是不是，你上讲台来看看。”

　　全班的视线瞬间都聚集到最后一排，宋得意还在摸着额头赞叹老师飞粉笔真是越来越有准头了。

　　老师接下来的台词也都明明白白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搞小动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要盖过我的声音是怎么着，你不着急我着急有什么用。”

　　为了不耽误别的同学的时间，一下课宋得意就去了办公室接受批评教育，走前还在嬉皮笑脸地跟安晨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安晨摇着头叹气，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这简直故地重游，宋得意被各科老师叫去办公室的次数多到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他，还聊他的事迹给别的办公室的老师听。

　　每次都会被说:“宋得意，你长点心吧。”

　　宋得意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江束以为老师对他采取了新型措施，拍着他的肩膀正准备安慰，结果他暗自神伤地说了句:“我好难过，毕业以后我就听不到这么亲切的训话了，令人伤心啊。”

　　“你还被教训出感情了？”江束汗颜，检讨自己交的这都是些什么神奇朋友，正过身子拍了拍唐回让他转过来。

　　“怎么了？”唐回握着笔，柔声道。

　　江束附在他耳边笑问:“你热不热，我感觉你要被捂出痱子了，我去和陈籽月借个遮暇吧？”

　　“你确实需要个遮暇来遮你即将被我揍出来的淤青。”唐回面无表情地呵呵，非常不满地转过身不再理他，江束瘪嘴，检讨自己找的什么神奇男朋友。

　　捂了一天的唐回在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虽然知道不会，但他还是照着镜子下意识确认了下有没有捂出痱子。

　　还好，洗完澡的脖子越发白嫩，衬得那点红色越发醒目。

　　江束眯着眼打量裹着浴袍边擦头发边看手机的唐回，裸露出来的肌肤还有水珠没有擦干净。

　　以往的唐回洗完澡出来肯定是要睡衣穿好的，他还从没这么随心过。

　　他脑袋里下意识地就跳出一个词，佳肴美馔，又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赶忙别过脸不去看，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别过去。

　　唐回抬头恰好看到江束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朝他走过来:“你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没事吧？”

　　“没事啊。”江束笑嘻嘻地摇头。

　　“那就好。”唐回举起手机给江束看，淡声道:“有个好多年没有联系过的小学同学发微信给我，我以为是有事呢，结果是要我赞一下他第一条朋友圈。”

　　“你一本正经搞笑的样子好违和啊。”

　　“我像是在搞笑吗，我是在体现我的无奈。”唐回对这个‘搞笑’的评价十分的不满，还从来没有人对他的评价是搞笑。

　　江束拉过他，拥他在怀，说:“你呀可别无奈了，我那些好多年没联系过的小学同学突然联系我只会有一件事，借钱。”

　　“你这是被当成行走的钱罐子了吧。”唐回眉头微微皱了下，又说道:“对了，我好像还没见你之前学校的同学联系过你。”

　　除了那个傅疏渊，这后半句话唐回当然没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变得很酸的。

　　江束的双手忽然环得他很紧:“我当然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只不过傅疏渊那件事情之后他们忽然就知道我喜欢男生了，我就不再人见人爱啦。”

　　“江束，你……”江束的语气明明轻快又淡然，唐回却听得心里像被车轱辘碾了一样。

　　他是真的以为江束的人生一直都是顺心顺意的，明明是那样不好的经历，偏还这么轻巧地说出来。

　　“也没什么，不过说实话我被孤立那段时间还是挺难过的。”江束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起一件趣事。

　　真的只是一个难过可以概括的吗，唐回都不敢想江束突然间被身边所有的人逐渐推开，所有的人都离他越来越远，他是怎样的万念俱灰。

　　唐回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会推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