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束能被困在菜市场,一多半原因是他自己作妖。
本来他只需要老老实实站在菜市场门口等家里的管家来接他回家,可他非腿痒痒要进去逛,还要嘴痒痒评价一个阿姨的小白菜不新鲜,又手痒痒碰翻了桶里的鱼。
具备多年卖菜经验巧舌如簧的阿姨怎么可能放过江束,一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的。
江束说不过阿姨也走不了,心里就盼着管家能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来解救他。
果然,皮一下可以,皮几万是要被封杀的,江束觉得阿姨是要用口水隔应死他给她的小白菜解除心头之恨。
“阿姨您别和他置气,我来您这儿买了多少次菜,品相口感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好,今天就给我来点小白菜吧,家里急着做饭呢。”
眼看白眼一翻获救无望,世界却骤然明亮了起来。
脑子混沌的江束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天使,面前的人仿佛挥着圣光法杖,浑身镶钻,光辉伟大,是天使来解救他了。
但是顶着一张面瘫的脸说这么一段儿热情洋溢的话,这画面还是挺诡异的又是另一回事。
唐回的出现转移了阿姨的注意力,阿姨显然非常受用唐回的话,肉眼可见的笑逐颜开,一把推开江束笑呵呵地去给唐回称菜,一个劲说:“还是你这孩子识货呦,街坊邻居都知道阿姨的菜呀最上乘了,阿姨给你打个八折,再送你一把香菜哈。”
“太客气了阿姨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嘛,那谢谢您的香菜了。”
江束乖巧地跟着唐回走出菜市场,没等他措辞完毕唐回先主动开口说:“李阿姨平时只给我打八五折,托你的福今天还得了一把香菜。”
这种感觉,可能是爱情吧,想不到他的爱情的出生地居然会在菜市场。
江束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飘来各种纷乱思绪,语调开始飘忽起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了我,你都是自己做饭吃吗,好厉害啊?”
“我只是负责买菜回去。”唐回完全是想快点买菜回家而已,间接救了他。
“好吧你叫什么呀,你家是住这边吗,你在哪里上学啊,哪个班啊?”
唐回被这一连串连珠炮查户口似的问题问得有点懵,但神色依旧无漾,一个一个地回答他:“我叫唐回,百川一中高三一班,哦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再见。”江束挥完手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唐回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忙不迭地喊停:“唐回,我叫江束,一束花的束。”
唐回回过头嗯了一声,逆光里站定的他没有情绪的眼睛好像也有了熠熠光芒,江束的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儿。
一定还会再见到唐回的,江束这么想着。
恐怕唐回不一定想再见到江束,他大胆猜测江束大概是个有钱人家的金丝雀傻少爷,毕竟正经人可做不出这种硬凑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事情。
星期一的时候老师宣布会转来一位新同学,唐回又大胆猜测敢在距离高考剩两个月转学的人,指定有点东西,然后江束就规规矩矩地进来了。
金丝雀……唐回脑子里瞬间浮现这三个字。
“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江束,多关照。”江束说话时一直看着唐回,眼波跟着头上晶莹细碎的小星星一起闪了闪。
而唐回心中腹诽怎么会有这么巧合得离谱的事情,照这概率,可以去买彩票了,稳中。
“江束,你的位置在唐回后面。”
“好的老师。”
唐回很难得地感受到江束向他走过来时四周投送过来的众星捧月一般的目光,江束的到来让一些原本在枯燥暗淡中望不尽天涯路的女生瞬间眼里冒光起来。
很没新意,这世上当然没有这种言情剧一样无缘无故的巧合,至于为什么,一切还得从江束他爸给百川捐了一栋楼,点名要进唐回同学所在的班级,理由是唐回同学成绩优异说起。
试图和唐回交流似乎并不像江束提前预想的那么顺利,如果不是长得一模一样江束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人了:“唐回,你不记得我了吗唐回,我是江束啊,江束江束江束江束!”
期间还有热心群众提醒江束:“新同学你还是别指望能跟唐回打好关系了,他话少,你可能会碰壁的,不对你已经碰壁了。”
话少?那这位好心群众肯定是没见过唐回在菜市场把客气话说得一套一套真情实意的样子,江束很怀疑唐回的满腔热忱可能都贡献给了菜市场。
要不然唐回就是双重人格。
江束不服气地哼哼:“你不会真的不记得我了吧,见到我你不惊喜不激动吗?”
唐回叹了口气,抄起书回头就是一下,这一下不轻不重正正好好打在了江束嘴巴上:“闭嘴吧江束。”
没怎么用力气以示警告,不过在江束看来没怎么用力气以示心存不忍,虽然挨了一下但也算是个美好的开始,江湖上管这叫不打不相识,当即美滋滋地说:“晚自习之后一起吃饭吧。”
“那么晚你还要吃饭,不怕积食吗?”
第一次见挨打还这么乐呵的人,唐回竟有些为自己唐突凶残的举动感到歉疚,就没有拒绝江束,带他去了学校对面一家面馆,请他吃茴香打卤面。
“他们家的打卤面特别地道。”唐回一边说一边帮江束多加了把茴香倒了些醋。
这面意外的好吃,江束连汤带水地吃了个干净,心想是时候让家里的小张阿姨来向这家面馆的掌勺师傅取取经了。
两个人吃饱喝足出来,江束刚想找点乐子就看到唐回踩着井盖走了过去,就开始无比真诚地嘲笑他:“哈嘿,你踩井盖要倒霉喽。”
唐回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默默拍了自己三下后呵呵得十分挑剔:“认识你确实是我时运不济。”
这一秒笑得肆意张扬下一秒就要撞上电箱,路边的电箱立得板板正正,唐回眼睁睁看着江束的左脸措不及防地磕了上去,磕走了他的笑声,直接磕来了他的生理性泪水,于是,哀嚎不断,哀痛欲绝,哀天叫地。
大晚上的简直都要扰鬼清梦了。
当江束磕磕碰碰时,没有一次自作孽是无辜的。
借着路灯捧起来仔细端详了那张好像视觉上撞得有些肿的左脸,唐回拉长语调哦了一声,不痛不痒道:“江湖上管这叫报应。”
江束撇了撇嘴,委屈极了:“但凡你愿意发发善心伸伸手拉我一把就不会酿成这种级别的惨剧了。”
“这是你的报应我怎么能阻拦呢?”
“你说得可真有道理啊?”
“应该的。”
指望唐回说句好听的安慰人的话,比登天难,还是登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