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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金蝉未动蝉先觉

衡兰有情终成眷属

金蝉未动蝉先觉,

    暗算无常死不知。

 

    这一天,明兰窝在老太太屋子里吃茶、和老太太下棋,二哥儿长柏的妻子海氏海朝云也在一旁做着针线活儿。

    正好轮到明兰的白子,她拖着下巴看着棋盘,手持一子,仔细地思索着如何破了老太太的汹汹的攻势。

    这时,海氏在一旁如往常一般唠着家常,柔柔地说着:“公爹走了好几天了,也不知他们在宫里吃的住的如何?册封太子是礼院的事,官人是礼部的人,被叫走也不奇怪。可是公爹不是礼部的人,却也被叫走了。”

    “砰!”

    明兰手里拿着的棋子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老太太慌忙叫人来把碎渣子收拾干净,看着明兰问道:“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伤着你没有?”

    明兰心里却已经翻腾了起来。

    “来了!”她想。

    她连忙克制了一下内心的慌张,抬起头对老太太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说:“无妨,祖母,不过就是手滑。”

    老太太这才放心,然后就叫明兰再持一子,接着下棋。

    明兰慢慢地拿起一颗白子,心下却已是丝毫没有心情思考如何攻防。

    老太太对海氏说:“说是官家催的急,又要快,又要齐备,这才忙的人仰马翻,说是要借些人手,这才周转得过来。太子乃未来国君,仪式岂能草率。其中繁琐,不必细说。明儿,下,接着下。”

    明兰点头应着,只得草率放下一子。

    老太太得了一步先机,便也没留情面,再落一子,白子的大好形势便聊胜于无了。这下她方松了口气,又对海氏说:“你官人和公爹都不是主事的人,不过是做一些文书誊写的活儿,想来也差不多了。明儿,快下。”

    明兰将白子放回棋盒子,对老太太说:“祖母,是我输了。”

老太太“哈哈”地笑了两声,便叫人过来将棋盘棋子都收拾了。

    明兰心下一盘算,便对海氏说:“嫂嫂,上个月我还和二哥哥说,要给他送一些我亲手做的鱼汤喝呢。这下,鱼倒是有,他却在宫中,却是没有口福呢。”

    就听见老太太在一旁说:“按理说,这官员留在宫中办事,应该是住在前院,只要不是扣留羁押,倒也允许家眷探视,送些个茶食物品。”

    明兰一脸惊讶的样子,道:“真的?这皇宫大内,我们也进得?”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怎么进不得?只要别乱跑。正好送些个鱼汤过去,长柏不就有口福了?”

    明兰手暗自出了一层汗,对着海氏甜甜地笑着,说:“那嫂嫂,我们一同去看望二哥哥吧?”

    海氏却有些害羞,说道:“官人临走时,叫我好好看家,不可太过挂念,不可随意走动。我就不去了,妹妹替我送去吧。”

    明兰一副遗憾的样子,可是心脏已经快要跳出了胸口。

    她向老太太和海氏告辞,然后就匆匆走出了屋子。

 

    “小桃,丹橘,你们两个来。”

    回到自己的屋子,明兰赶紧把下人都叫退,独独将小桃和丹橘留下来说话。

    明兰一手握着小桃,一手握着丹橘,郑重地说道:

    “小桃,丹橘,今日将会是不太平凡的一天,我要去做一些事情......这个过程中是有危险的,你们,你们可愿意帮我?”

“小姐,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与小姐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什么帮不帮的?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小桃立刻举起手说着。

    “丹橘,你呢?”明兰转过头看着丹橘,眼睛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请求。

    丹橘两手握住明兰的手,语气坚定地答道:“小姐,您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主子,您对我的关怀,丹橘没齿不忘。如今就算是跟着您下刀山,入火海,我也愿意的!”

    明兰听了,方才吐出一口气儿,然后即刻吩咐道:“小桃,你去厨房,将宥阳老家送来的那几尾鱼炖上,去吧。丹橘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小桃听了,答了一个“是”,然后就匆匆去厨房了。

 

    丹橘留下来,却看见明兰慢慢地对自己行了一个全礼,她连忙握住明兰的手,说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丹橘可受不起呀!”

    明兰却看着她的眸子,诚恳地问道:“......丹橘,这些日子来我让你做的那些事情,终于要派上用场了。你,你真的愿意放下脸面去做这个丢面子的事情吗?你......可有退缩之意?”

    丹橘听了,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跪在了明兰面前,神色如常道:“无。丹橘愿意。”

    明兰便把她扶起来,又是握着她的手,说了几个“好”字,然后她紧紧地握了握丹橘的手,说道:“去换衣服梳头发吧......丹橘,务必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位,若是瞒不过去,跑就是,其他无须多想。”

    丹橘道了一声“是”,也去了。

    明兰这下才一下坐在了椅子上,直觉心都快要停了。

    两个月以前,周易对她说的话,她历历在目。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了。

    希望这次,老天爷能眷顾她,让她能够力挽狂澜,守护住自己的幸福吧!

 

    ......

 

    大内,荣妃殿内。

    此时邕王一家已经被荣妃杀死,邕王、邕王妃和嘉成县主已经全数倒在地上,没有生息了。

原来这日,兖王逼供,与荣妃里应外合。小荣妃心里记恨自己的妹妹荣飞燕含冤死去一事,也为了挟制诸侯,便将众多官僚女眷悉数诓来,扣在宫中。如此一来,没有军队敢轻举妄动,否则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那荣妃,心里最恨邕王一家,其次也恨齐国公一家。她恨她的亲妹妹因为齐家惨死,可齐小公爷却洞房花烛。于是她也将平宁郡主一并骗来,当着她的面杀了邕王一家。

    平宁郡主一辈子何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更何况,那小荣妃根本也不会放过她自己,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小荣妃高高地俯视着已经浑身瘫软,跪坐在地上的平宁郡主,轻飘飘地撂出一句话,让她自己选个死法。

    那平宁郡主仿佛是被吓得疯掉了,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下雪了,下雪了”,站起来冲到兖王的跟前抓着兖王喊道:“下雪了!陛下,下雪了!”

    疯了,这平宁郡主是真的疯了。

    小荣妃看到此,嘴角露出了一个痛快的微笑,便让人把郡主拖到大街上,被千人看、万人观,好好地受一受当日自己的妹妹荣飞燕受过的耻辱。

    ......

 

    此时明兰早已和丹橘坐在一架最不起眼的马车上,候在皇宫的大门口。她心里虽紧张,但尽力地克制住自己,与丹橘静静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约有几盏茶的功夫,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架着已经“疯掉”的平宁郡主出来,一把便抛在了大街上。

    那平宁郡主一下子瘫软在路上,有几个路过的行人看到,只是指指点点,却还好没停下来观望。可是没一会,却必然会有许多的人围观。毕竟谁也没见过这番景象,宫里的达官贵人竟然被人扔了出来,还供千百人围观,这是奇耻大辱啊。谁不想一探究竟,这到底是谁家的女眷呢?

    明兰瞧准时机,待那架着平宁郡主出来的二人开始往回走的时候,与丹橘戴好帷帽就急忙冲下车,一路跑到平宁郡主的身边,此时郡主身边还没有许多人。

明兰与丹橘一把将一件深色披风为郡主披上,又为她戴上了帷帽。明兰穿着浅色衣服,丹橘则穿着深色披风,与郡主那件一模一样。而丹橘与那郡主的身形又极其相似,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出来谁是谁了。

    明兰赶紧将郡主搀扶起来,低低地飞快地在郡主耳边说道:“郡主娘娘,我知道您不是真的疯了。我叫我的女使假装成了您的样子,您快点和我走,我送您回家!”

    说罢,明兰就搀着郡主往马车出走。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脱下披风和帷帽的丹橘,丹橘也看着明兰,对她点点头,眼中似乎含有泪光。

    此时丹橘的发髻和妆容,皆是模仿了郡主的样子,加上二人身形都是极为消瘦,让人以为那就是郡主呢。

    丹橘看到明兰差不多到了马车上,这才安心。然后装作浑身瘫软的疯魔样子,半跪坐在那里,低着头不言语。

    那两个架着平宁郡主出来的人快要走到宫门口,又停下来朝后看了看,看到那个跪坐在地上的背影,二人都发出了嘲讽的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呵,就让她受受这奇耻大辱吧!

    ......

 

    说明兰扶着郡主上了车,便即刻吩咐小厮道:“去齐国公府!”

    小厮一扬鞭,马儿就朝着齐国公府奔去了。

    此时平宁郡主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神色仍是恍然。明兰便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安抚似的拍着郡主的后背,仿佛在对她说:“不要紧了,安全了。”

她知道,像平宁郡主这样金尊玉贵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无比高贵的。若是今日敢在大街上被万人围观,那日后定然是除不去的心病。她特前来相救,可又怕皇宫里的人瞧出来,更加会诘难,这才咬咬牙让丹橘扮成是郡主的样子,方才躲过一劫。

    只是,为难了丹橘那孩子。这个活计,最是丢面子,不是谁都能够做得来。何况,还非常的危险,明兰现在都还不确定丹橘是否真的安全。

    只能内心祈祷,暗自祝福。

    过了好一会儿,那平宁郡主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她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救了。

    她看了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的那只手,如玉般的娇嫩,上面有一颗不起眼的痔。

    郡主语气仍是有些颤颤的,透过帷帽厚厚的纱问明兰:“你是......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明兰见她已经不再惊慌,便松开了她的手,规规矩矩地坐到一边,还行了个礼,淡淡道:“见过郡主娘娘。娘娘不必惊慌,我这就送娘娘回齐国公府。只是......女儿实在不便透露身份,恐无法告知娘娘身份,望您见谅。”

    明兰寻思着,这事儿巧合得想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于是便打算瞒住不说,省去了很多麻烦事儿。

    平宁郡主也不是个刨根问底之人,见人家都这么说了,只好不问。但这一声感激却是要说的:“我虽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可今日姑娘救了我,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若是不知道姑娘的身份,日后又如何报答姑娘救命之恩呢?”

明兰却道:“娘娘无须如此客气。日后若是有缘,必然还会与娘娘相见。如今宫中大难临头,望娘娘和国公府人务必保重,我此番之行的目的便已达到。”

    那平宁郡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小厮却一拉缰绳,原来国公府已经到了。

    齐国公和齐小公爷都站在大门处,急急地等待着平宁郡主回来。

    方才已经有人将宫变之事报了回来,齐衡和其父齐国公顿时心下不安,即刻遣人去接应。可谁知,郡主却从一架丝毫不起眼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一个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搀着她一道走了过来。

    齐衡一看见平宁郡主,立刻迎了过来,从明兰手里接过她的手。

    齐国公也赶紧过来,搀着郡主的另一只手转身往回走。

    明兰看见人送到了,便稍稍停了一下,转身便打算离开。

    这时齐衡看到她就要离开,有些着急地一把抓住了明兰的衣袖,急急地说道:“姑娘留步!姑娘今日救回我母亲,我还还不知姑娘姓名,齐衡日后必重谢!”

    明兰身子有些僵硬,转过身去透过一层纱看了看齐衡,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覆在拽住她衣袖的手上,微微地捏了捏,便扭头走掉了。

    齐衡看着那姑娘坐上马车,立刻奔驰而去,心下情绪颇多。

    他怎的感觉,那位白衣姑娘的身形很是眼熟?

    还有,方才那女子扯回衣袖时微微地捏他的那两下,是在说叫他放心吗?

    只是虽然心下存疑,却也心中着急惦记母亲如何,便不再深究,扭头就回府了。

 

    ......

 

    说明兰将郡主平安送回国公府,便又立即马不停蹄地向西华门赶去。她事先已经安排小桃候在那里,以防万一。

明兰赶到的时候,小桃和丹橘均已经候在那里了。

    明兰一见丹橘,立刻冲上去握着她的手打量着她,急急地问道:“怎么样,丹橘,没事吧?”

    丹橘也紧紧地握了握明兰的手,道:“小姐放心,我没事。方才我装了一会儿疯,趁着没人注意了,便赶紧往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躲,然后放下头发,换下最外面那层衣裳,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我来了。然后我就赶紧驾着另一架马车赶到这儿和小桃汇合了。没事的,小姐。”

    听到她这么说,明兰才心安。

    还好,还好她没事。这一把,她算是赌对了。

    然后她又转头问小桃:“方才可有一名身着宫服的婢女出来?”

    小桃忙说:“小姐,我早早地候在这儿,未曾见过什么人出来。”

    明兰心说,看来这回是赶上了。

    于是和其他二人一齐,躲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等候。

 

    ......

    约半个时辰后。

    皇宫,西华门狗洞,钻出了一名身着宫服、瘦瘦小小的宫女。她神情紧张慌乱,仿佛是对皇宫外面的路并不熟悉,四面环顾一番,咬咬牙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没跑两步,却忽然有一架马车跟了上来。那小宫女吓得像只小鹿哆哆嗦嗦,这时却听见马车里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道:“请问可是替官家送诏书之人?”

    那宫女一听,以为行迹败露,二话没说直直地向前跑,可人哪里有马跑得快,那马车里的人再度跟上来,又是柔柔地说着:“莫怕,我乃禹州赵宗全的线人,受命前来拿陛下血诏。若姑娘手持诏书,便上车吧,我即刻送你出汴京,寻得赵宗全,莫要耽误了时机。”

    那宫女一听,心下思量了片刻,便一咬牙,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人,正是明兰。

    她看那宫女手里攥着皇上的血诏,心中舒了一口气,便命小厮即刻直奔城郊。同时令丹橘和小桃各驾一辆马车往不同的方向跑去,以扰人耳目。

那宫女此时仍是不信有这等巧的事情,死死地攥住手里的诏书,将信将疑地说:“你是为何知道我要送诏书?”

    明兰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姑娘莫怕,若我真有意害你,便一步都不会让你离开皇宫。我如何得知此事,你不必知晓,你只用安全地将这诏书送到该送给的人就好。”

    说罢,马儿一个嘶鸣,便直直地向城外奔去了。

    这个路,还是明兰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偷偷记住的。如今,刚好派上用处。

    明兰面上平静,可心里也十分忐忑。她暗自绞着手指头,祈祷千万别有追兵跟上来。

    可偏偏,马车行到了大街道上,明兰便听见了追兵四处搜查的吼叫声。

    那个小宫女已经吓得快要哭了出来。

    明兰心跳的飞快,连忙给她披上披风,戴上帷帽,同时吩咐小厮把马车速度放慢,装作是寻常行路的马车。

    “哎,前面那辆马车,停一下,里面是什么人?”马车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吼,那小宫女吓得全身都颤抖。

    明兰将她握着诏书的手藏在披风下,轻轻地拍了她两下,小声飞快地对她耳语道:“别怕。”

    然后她吩咐小厮将车停下,掀开帘子,看到了骑着马追上来的士兵。

    明兰对那士兵有礼地一笑道:“这位将军,小女今日乃是和姐姐出来看病的。姐姐身患重疾,面部溃烂,方才看过郎中,正要回家去呢。”

    那士兵突然见到一个美人儿对着自己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有些狐疑地探了探头,看看马车里的人,却只看到了一个遮着脸,十分瘦弱的女孩儿,显得十分弱不禁风。

    明兰见他不走,心中不免有些害怕紧张。她只得竭力克制,然后眼睛含满了眼泪,楚楚可怜地对那士兵说:“这位哥哥,您看在小女和姐姐如此可怜的份上,就放我们回家吧,再不回家,我姐姐的脸就没法子好起来了呀!”

    说着,明兰还拿着衣袖假意擦了擦眼泪,然后暗自递给了那个士兵一个钱袋,里面是黄金,分量还挺足。

    这下,那士兵便舒服了,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你快送你姐姐回家吧!这几日乱,别再出来乱跑了!”

    然后那士兵就骑着马,到一边去了。

    明兰这才放下心来,立刻吩咐小厮道:“快走!”

    然后,马车便载着明兰和那小宫女,一路直奔城外。

 

    终于有惊无险地出了城,明兰透过马车帘子,依然看见不远处正有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急急赶来,打头的正有那顾廷烨。

她这才一颗心放下来,然后命小厮停了车,对那小宫女说:“你去吧,那就是禹州赵宗全,我就送你到这儿。”

    那宫女立刻就给明兰跪下,行了个大礼,道:“姑娘之恩,奴婢永生不忘!”

    然后她便急忙跑下车去送诏书了。

     明兰远远地看到她将诏书递给了赵宗全,顿时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儿,便叫小厮掉头回京城了。

 

    太好了,太好了,是老天爷眷顾她,叫她终于是有惊无险地做成了这两件事。

    从此以后,风云变幻,江山就要易主,她一个渺小的生命,也得以重新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回去的路上,她才感觉浑身都是虚浮的,方才紧张过度,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可她看着已经临近傍晚的天色,直觉清爽。

    她想,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剩下你了。

 

    我等着你呢。

    你可,一定要来啊。

    ......元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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