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泪雨霖铃终不怨

骊山雨罢清宵半，

   泪雨霖铃终不怨。

   说这明兰拉着余嫣然从便厅溜出来后，两个小姑娘便胳膊挽着胳膊地说了一路的悄悄话。明兰虽不太了解以前那六姑娘和这余嫣然是怎样的一番要好，可余家姐姐确实是叫人舒服极了。

  余家姐姐是个可怜的人儿。虽出身尊贵，是余府的嫡女，可惜生母早逝，余家主君也偏爱续弦儿的娘子，那二哥和三姑娘都比她体面多了。余嫣然养在余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房里，深得二老宠爱，然又有何用，这偌大的家还是主君说了算。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明兰和余嫣然，倒是一对儿同病相怜的姑娘。 

  送别了余嫣然后，明兰便和小桃一同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踱去。

  "哎小姐，你看，那儿有一条帕子！"小桃指着前面不远的路边，一条明蓝色的帕子落在那里。

  没等明兰说话，小桃便蹦蹦跳跳地将那帕子拾了起来，交给明兰。

  明兰一时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可看着小桃天真的小脸蛋儿，明兰还是轻叹一声，接过帕子，又拉着小桃往前面不远的一处墙体靠了靠，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将那帕子展开来看。

  那是一条丝绸面儿的帕子，是用顶好的面料精心绣成的，做工极为讲究。帕子图案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式样看起来是男子所用之物。明兰把帕子翻过来，果然在边角处瞧见了几个小字。

  她凑近了看，只见那几个字便是"齐元若"。

  明兰心道:"不好！"

  小桃问:"小姐，这究竟是谁人的帕子？"

  明兰声音压的低低的，道:"是小公爷的。" 

  小桃惊讶地"啊"了一声，问道:"莫不是小公爷不小心弄丢了在这儿了？"

  明兰闭眼思索了片刻，回忆着原本这事情是如何发展的。她记得，是四姑娘墨兰拿了小公爷落在堂上的帕子，后来见着小公爷回来大张旗鼓地找帕子，便没办法再使坏心思，又没办法将那帕子丢出来，便栽赃陷害一个侍女，往那侍女身上随便一塞。

  可如今，这帕子却是真的被丢在了路边，这是为何？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墨兰离开前厅，随便处置了那帕子。

  哎，这是作孽哦。

明兰纂了攥那帕子，手心儿有点出汗。缓缓地说:"这不是小公爷丢在这儿的。这条路乃是从前厅回后院的路，与那去大门的路差了许多，小公爷不会从这里经过。"

  小桃道:"那就是，别人丢在这里的了？那会是谁啊？又为何丢在这里？"

  明兰略一思索，心一凉，声音有点颤颤地道:"小公爷必定是发现帕子丢了，怕这贴身之物被有心人拿走，日后就是他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所以他大张旗鼓地回来找帕子……那拿走之人怕查到自己的头上，于是，便，便扔到了路上以脱清干系……"

  小桃连忙说:"那小姐，这帕子怎么办，我们要还给小公爷吗？"

  明兰道:"不妥，我们不应节外生枝，与那小公爷有太多联系。" 

  "那我们如何是好？不然还把那帕子扔在这路边，就当做没瞧见？"

  "也不好，这路一般只有盛家的女眷会走，若是被哪个不长心眼的人看见，并且说出去，那我们盛家，岂不是成了贼窝？"明兰道。这墨兰做事就不能妥当一些，她一个人做的事每次都能抹黑一家人的脸面。

  "啊？那我们怎么办啊？" 小桃快急哭了。

   明兰一停顿，果断的说道:"把帕子拿好，回屋之后一把火烧了便是。"

  "啊？这帕子如此好看，面料又好，一把火烧了，岂不可惜？"

  "无妨，这帕子是顶好的，可是看这式样，却只是从面料店里买来的一般成品，想必对小公爷并无特殊意义，不然怎么会不小心就丢了呢？一把火烧了它省时省力还没有后患，小公爷也不会稀罕这点小玩意儿。走，小桃，回屋。"明兰迅速地把帕子收进衣袖里，拉着小桃就要回去。 

  "六妹妹！六妹妹虽闺阁女儿，辨明事物却好似老吏断案，元若很是佩服。"

  一道低低的却清凉的男声从墙那边传来，接着，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便带着贴身小厮不为出现在明兰和小桃的面前。

  明兰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先是行了个礼，道:"小，小公爷。"

  只见那齐姓少年嘴角含笑地"哎"了一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低头不敢正视他的盛家六妹妹。

  "小公爷为何会走这条路？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明兰厚着脸皮小声地问道。

"六妹妹只知道这是后院女眷所走之路，却不知这也是出府的近路。盛老爷让我随意走走去寻那帕子，我这才走到这里来。从小桃姑娘问六妹妹是何人所拿之时，我便听着了。"还是低低的声音，却因为离得好近更显得撩人心弦。

  这次轮到明兰惊讶了，抬起脸说道:"那，那你这不是把我们说的话都听了个遍吗？" 

  齐衡两手背在身后，身材挺拔，眉眼都含着笑，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的珍宝一样。他瞧着六姑娘惊慌的样子，那小巧精致的脸庞，睁得圆圆的眼睛，红润的脸色，心里欢喜极了。

  柔声说道:"是呀。六妹妹很是聪明，帮我这个大忙，我定要好好谢谢你！"

  明兰连忙低头道:"小公爷客气了，还望小公爷没有怪罪盛家人便好。"

  齐衡连忙摆手，表情很是真诚地道:"怎么会呢，六妹妹的家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这其中想必是有一些误会。如今已经不要紧了，帕子找到便可。" 

  明兰这才想起帕子，快忙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小公爷:"你，你自己的东西日后要小心一些，别再丢了。" 

  齐衡一时没接过那帕子，而是低声地问道:"六妹妹……你若喜欢这帕子，便拿了去吧。" 

  明兰却惊地赶紧将那帕子塞到小公爷手里，然后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低着头说:"小公爷莫要开玩笑，这是贴身之物，只能送给日后的妻子，您快别折煞我了。明兰这便告退了。" 说罢，便转身领着小桃一路小跑地溜开了，没顾得上齐衡在后面急急地唤了几声"六妹妹"。

  这齐小公爷攥着手里的帕子，伸着脖子瞧着那已经跑远的小女孩儿，眼里有些失落。转而他又轻轻地捏了捏那帕子，清亮的眼眸里写满了坚定。

  六妹妹，这帕子以后，定要送给你。

  而且，这一生，只送你一个人。  

  然后他低头，浅浅地笑开，脑海里全都是方才六妹妹的样子，一时之间觉得心柔成了一团棉花。 

  "公子，我们回去吗？" 不为在一旁恭敬地问道。

  齐衡将帕子收好，嘴角绽开一个笑，淡淡的梨涡让路边的花儿瞬间失了颜色。

  他道:"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