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先生，您现在的病情虽然不算严重，但我还是觉得要尽快处理，你知道的，焦虑症这类心病恶化得很快。”
医生结束了手头的记录工作，抬起头继续说道，“为此我需要过问您的一些私人问题，还请不要介意。”
窗外摇曳的树影将风姑娘们，拉向杂乱的公寓间隙里露出的高层建筑，很快穿过了整个开封市，发出“呜— 呜—” 的尖啸声，室外的空气这会儿大概已经裹挟上了淡淡梅雨的气味—— 潮湿而闷热，怪难受的。
你下意识拉紧衬衣，身体扭动着朝躺椅上方蹭高了几厘米，略显拙劣。
“恩，没事的。” 你装成熟地摆摆手回应道，思绪从室外被重新拉回到诊询室里。
“你们最早是在哪认识的？”。
“在学校，对.. 我们上的同一所高中。”
“她主动提出的交往？”
“不，我.. 我腆着脸搭讪的。”
“噢，这样啊。” 医生推了推眼镜。
现在的你，光靠微不足道的人生阅历还没法揣测出面前成年人的想法。
更不要说去判断对方是否买账了—— 或许是被看穿了？你不知道，但肯定自己欺骗了医生，这是自然。
癞蛤蟆再自卑，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真就硬着头皮去狩猎白天鹅，自卑又不代表脑残.. 你又不是脑残.. 同样也不可能主动去追求小逸。
道理很简单：她是对么美丽，你又多么平凡，平凡得不过是缠绕在她身边的诸多男性中的一份子，还是角落位置。你看，她多乐观开朗，你多厌世嫉俗，同学眼里沉默不语的学霸怪人。无不说你装b装高冷装深沉..
你是癞蛤蟆，她是白天鹅，是两个活本就在不同世界的人，独自蹲在井里的你哪敢主动搭讪，还生怕人家注意到有谁在角落窥探..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上辈子为她拯救了银河系... 这次她穿越了几千亿光年的距离把你拉出舒适圈，作为奖励，让你这个卑微无能的地球人能与她在月球相见。或许是惩罚？
现在看起来两者皆是，但你更愿意能一直相信前者。
情感这类的，当然对谁最终没有说出口.. 太像是做作，装深沉的小屁孩，就干脆用校园青春肥皂剧的老套剧情敷衍过去了。
医生目前还没有怀疑你的论述，你是这么认为的。像往常那样，他坐着只顾聆听，低头记录下一整页你无法理解的医用英文术语。
也没有过多质问、猜忌或认同，只是坐在那，倾听眼前陌生人的烦恼，像个局外人，却又感觉与他息息相关。
眼神充满了那种.. 令人捉摸不透的哲学的深邃。似乎你与成人世界的距离正好隔着这样一个深渊般的宇宙—— 沉稳，大气，又不别扭。
你果然完全不能领悟，那个更高于自己层次可无论如何都终会抵达的世界。所以医生终究还是猜出了你的心思？你不知道...
你又到底明白什么呢？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社会上的人/事/物。
生活琐事/岁月/压力的滚轮会乘着时间的浪头继续前行。可眼前的，只有让你慢慢驱离航线的迷雾，渐渐将你吞噬。
这种浮躁感让令浮躁不安，让你憎恨，让你自卑，让你无奈，让你痛苦—— 你可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可你不希望自己是。
这个闷热烦躁的下午，你想马上长大成人，你必须这么做。这样或许就不会这么自卑、苟活于世，也终于可以给小逸安全感。或许.. 这样她也不会离开你了。是的，只要能成为大人就好了
可转念一想，这点奢愿好像.. 终归仍是孩子气的任性。
也无所谓了。
长出恋爱脑的少年在爱情面前是无可救药的，再让你失恋个十次百次，恋爱脑还是恋爱脑，少年也依旧是少年。
更不用说你这种死活忘不掉初恋情人，干脆让自己活在别人身体里的白痴，是恋爱脑中最无可救药的一种。
夹带天空气息的雨滴，不断敲打在映着灰色天空的窗玻璃上。雨点保持在一定音调上的「咚咚」节奏，像是形成一道声音屏障，阻隔了街头糜烂的社会气息。
太阳逐渐西斜，这个周日的复习时间都在心理诊所度过。父母倒并不知情，毕竟还有几周马上高考，以为你约了朋友去图书馆自习。
的确，从常识来判断，高考也是大部分人从青春期迈入成年的必经之路，先不管成绩好坏至少是条出路，或者.. 只是对家人的交代。
“这是生活中我少数能掌控的事情了” 你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觉得努力学习后得到的满意结果可以让更加你放松，不像爱恋那样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还得为此苦恼。
这方面，你身边的朋友却都悠然自得。
“社会基本上都是由语言编织组成的” 永川成基说的不错，这一点在爱情交往方面也不例外。搭讪用的甜言蜜语啊和基础的土味情话之类的，都被大家视为恋爱前，理所当然的沟通与吸引。
你却不理解，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相比起无力上述应对的恋情，你倒没有逃避学业的干劲。甚至有些成瘾。
班里的友人大都表现出对学习无趣的样子，有的直接半途转去职校，或者准备出社会工作了。可你却规律性地学上瘾，一人包揽下多科学习委员，并因此得到学校的青睐。
也真是不可思议—— 想要报考的大学，或是攻读的专业一样都没有，更不要说飘忽不定的理想抱负。
毕竟，光是现在这样努力维持每天的生活，就已经费尽全力了。
你起身坐在躺椅上，在等待医生准备报告之际，把变凉的绿茶送到嘴边。
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不时在阴沉沉的云层之上露出一个角，给雨后湿漉的人行道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波光，到处都泛着嗖嗖的淡淡梅雨味道。
玻璃窗照映着你露出些许悲伤神情的侧脸，胸膛最深处涌上一阵苦楚，像火在烧。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了起来。
时间在思绪高速公路上转瞬即逝，窗外黑夜终于降临，街道上无数灯光炫耀似的绽放着光彩。
医生起身，用略显同情的语气同你告别：
“现在这个阶段是很辛苦的，年轻人难免心绪繁杂，只要结束了很快就会闲下来，你的事情很棘手，或许不是别人能干涉的，孩子，时间会洗刷一切的.. 高考结束了再来找我。”
对于仅度过17年光阴的你来说，时间这一概念还非常模糊，以至于情绪躁动、没耐性。那么也许医生说的没错，时间会洗刷一切。
但这是你的人生...
不过，要这么回绝别人好意的话，论谁也不会理解的吧。连你本人也没法给自己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于是你“恩”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返家的巴士上，你一直站着车门前。手里提着医生给你开的袋药罐子，说是考前助眠用的。没有收全费，算是帮大忙了。
公车内，雨的潮湿气味愈发浓厚，来来往往的人民挤在车厢里，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狭隘起来。
雨水顺着不知谁的雨伞滴落下来，润湿了不知谁的裤脚。就连座位旁的金属扶手都蒙上了雾气，变得湿嗒嗒的。
这趟疗程，最后依然什么也没解决，但你认为错不在医生。哎，只怪自己没用，滥用别人的关心作为自卑的借口。
却从没停止伤害自己，伤害你爱和爱你的人。
小逸..
「叮咚——」
广播里响起到达终点站的语音提醒。
映在车门上的闪烁灯光，像夜空中再不曾见过的繁星点点，巴士经过城区，视野的一半都被黑沉沉巨大楼体吞没。
时间不早了，写字楼只有几处窗口还透出亮光。视野尽头的红色飞行警示灯忽明忽暗，就像飞去天际渐渐消失一样。
“救赎是不会轻易降临的..”
你这么低估着，独自走下车。
老式自动门打开时发出的“哐当”声响，回荡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车站里。
巴士总站昏暗的灯光倒映在柏油路面，被夜风褶皱的积水上，与街对面活跃的红色和蓝色信号灯交相辉映。
交替闪烁的红绿灯吗？
数学课本里似乎也有提到类似的定义：
函数与其渐近线无限接近且永不相交。
心情一变，雨倒下得愈发猛烈了。你急忙撑开透明伞，朝车站前灰色的公寓楼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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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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