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感觉在他的嘴里似乎是麻痹一样扩散,他轻轻的点开那最后一根烟,拼了命的吸了一口,眉毛微微颤抖,伴随呼出的烟雾,他终于倒在了破旧的沙发上,失去了呼吸…
…
窗外雨滴下的可怕,左浮然猛的拉上窗帘,一眼都没看就坐在了沙发上,不知为何,今天的天气就像他的内心一样,充斥着阴沉和昏暗。
粗糙的手上遍布着老茧,他并不在乎,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新的香烟,点燃之后便老练的翘着腿,仰望天花板上那飘荡的水晶灯。
一口接着一口,烟味早就弥散入整个心室,甚至沾染了和妻子的最后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
叹息声和咳嗽声让他的泪水从眸子里瞬间滴落,他麻溜的用一张似乎沾染灰尘的纸巾擦去,折成一个团,顺手丢进了没有装垃圾袋的纸篓里面。
“唉”又是一声,他再次猛吸一口,白色的烟雾仿佛自己逝世的儿子的游魂,又在他的耳边督促和提醒。
左浮然望着早已不再转动的时钟,他心头一揪,果然没了妻儿,他就忘却了时间的概念。
一旁的座机还亮着陈年的光晕,电视机上面的雪花图文就像此时此刻他那奔溃的精神,一根烟很快就见底了,而他们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不过,左浮然还是颤颤巍巍的提起了电话,摁下了最为熟悉的号码,虽然要在十年前就打不通了。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详情…”
电话那头永远都是这个声音,左浮然并不多听,等这一系列问候结束了,对头没了声音时,他开口了:
“喂…孩儿妈,是我”
“在港城陪儿子苦吗?”
“我啊,唉,烟瘾又犯了,咳咳…儿子在那边,生活还不错吧”
“没事…替我向儿子问个好,我这当爹的…不中用”
“…”
“他长这么大…连媳妇都没带回来给老头子我看看…”
“…”
声音越来越细小,透露着微光的玻璃,仿佛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在抽打着这卑微的灵魂。
楼道内,漏雨的事常有,周围的邻居突然又听到顶楼在嚎啕大哭,都自觉的关上了门。
“老左又犯病了,还在想他老婆儿子”
“可不是嘛,都妻儿相互离开他十年了”
“甭管他,这每到大雨天他都这样”
“…”
几句便结束了夜的安宁,楼道内再一次熄灭了灯,换回的只有雨水流淌过地面的痕迹。
左浮然终究还是挂断了电话,手上那只燃尽的烟似乎只残留了一丝丝余烬,他无可奈何的弯下身子,一头蒙进了沙发上,默默流着本不该属于这个年迈年龄的眼泪。
…
或许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瘾,恐怕我只了解烟瘾酒瘾毒瘾这些,但是知道左浮然的逝世,在他家里帮助寻找遗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的瘾,远比我们想的深痛。
屋子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他的房间很杂乱,地上都是烟蒂头还有许多废纸。
空荡荡的厨房一个碗里还有半块年糕,听说是他妻子最爱吃的,冰箱里还放着他儿子之前最喜欢喝的饮料。
他死于肺癌,却亡于心瘾。
北院不久前就断定此人精神失调,却不知道他的灵魂已经弱小卑微到只可以用无形的接通来和天国的妻儿叙述。
这也是瘾。
恐怕,这种瘾便是思念成疾的痛楚,将每一种不该汇聚的爱情和亲情一点一滴的融会贯通,然后将最为痛楚的离别点缀成死亡之前的寄托。
我们不该再冒犯他的最终净土,这是他和他的妻儿最后相会的地方。
那天依旧是雨天,白天的昏沉笼罩了整个城市。一片狼藉的房间,墙上的照片和电视机上的挂件,似乎总是被擦的一尘不染。
我们静静地离开,掩盖上这扇生了锈的铜门之时,仿佛一声解脱的舒坦从生命的夹缝中,静静地流出。
他或许累了,瘾,也只剩下不同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