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解语红妆皆尽

　　一瓣红芳凋落，解语之花在人世间起起伏伏，缥缈的风吹动她鬓角的白发，明亮的双眸之中，掩盖不了皱纹的枷锁。

　　她，耄耋之年的白发老人，独自坐在被红色海棠映照的夕阳之下，海棠的树根浸没在池水之中，略微凉润的清波，折射了被红色握住手的谧霞。

　　我不时经过这里，却又会忘记这里。

　　她的身影忽而会出现，但她不是鬼，她是有血有肉的灵魂，即使被岁月划破面容，心脏却一直跳动。

　　我永远忘不了她的故事，或者说，她对我说的故事。

　　她的他在抗美援朝的那个时间段，就在也没有回来过。我也没有详细问为什么，不过她却很详细的讲了他们年轻时的故事。

　　故事却要从这株百年不曾离开雉水的海棠树说起，在那个被硝烟炮火洗劫以后得新中国，懵懂的情感只会在手指接触的一瞬间绽放解语的花朵。

　　他是文墨世家，自然在琴棋书画也是格外精通。而她则是折扇西剧出生，情投意合，略有耳闻之际，却未曾相见。

　　恍惚在一个海棠盛开的季节，他无意中坐在了池边仰望花朵的绽放，红润的瓣朵一点一点吐露，衬托着夕阳的静谧。

　　突然一个美丽的身影在不远处，也就隔着一池春水的暖阳之处坐下，两人四目相对，她羞涩的低过头，不往这边看来。

　　他也只是微微颔首，眼睛却不知所措的又轻轻看向了她，竟然忘了花瓣上的霞露滴在了眼眶上。

　　“下雨了…”

　　他呢喃一句，却回过神时，她只剩下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有一把莫名留下的折扇，上面皆乎空白，却有三朵含苞待放的解语花。

　　缓缓抬起，握在手掌之中，一丝丝余留的温暖和触动，让他在心里产生了疑惑和喜悦。

　　至此以后，春华秋实，夏盛冬朔，无论是明光媚影还是雨雪渐落，两个被红线扣住琴弦的人，总是会不约而同的相会。

　　但不说话，甚至不会探触，只有一把折扇在相会的地方，留下记忆的痕迹。

　　那折扇从一开始的一片静谧空白，渐渐透露诗词歌赋，偶有翠鸟点鸣，或有锦鱼相跃，自然最为红艳的定是那不可缺少的海棠，每一处细致的勾勒描摹，还有丹砂润透的色泽，都像他那颗向着夕阳的炙热心脏。

　　她那么多的折扇，红芳绿翠，朵蝶梦溪，就是无法比拟这把被岁月守候的唯一。

　　等待着他的回归，在他踏上军旅的时候，她便开始静静地等待，时常坐在池边望着头顶的解语花，粉红并且空旷，红润却又迷惘。

　　可她却做了一个美丽的噩梦，梦到他在红色之中化为粉末，变成海棠的模样，紧紧贴着自己的双唇，不再说话。

　　惊醒的瞬间，泪珠便不禁的滴落，笑靥之上，如花一般的红妆仿佛脱落了灵魂的束缚，她伸手想去抓住什么，突然一阵恍惚，灯光摇曳之下，伏案旁的一封带着红色笔墨的信件，让她的心脏顿时紧张起来了。

　　“别…”

　　其字一现，如同见面。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直接滚落，嗓子仿佛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她紧紧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声嘶力竭的哭诉。

　　“骗子…你个骗子！”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家人都没有阻拦成她，在黎明破晓的瞬间，她推开了孤院一扇门，发了疯的往他的住所跑去，飘动的絮发仿佛就像夺命的囚笼，一切都变得这么空荡，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离开了自己。

　　跌倒了，白皙的脸上被划破一但口子，疼痛的感觉夹杂着胸口的伤疤，一点一点溢出。

　　他的模样又一次在眼前浮现，他的踏步远行的身影又一次颤抖，他的声音在贴近耳旁又一次闪烁。

　　“别…”

　　她低声的哭诉，跌跌撞撞的跑向他的家门口，可是已经是空无一人，竟然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可她不会相信他离开了自己，她始终不相信，更不相信他的尸体都没有带回来火化。

　　时间一步步推移，世人都劝解她忘记，甚至说过这么久回来也不会相认这些话语。

　　可她不信，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那些伤害了自己心灵的人，直到见到鲜血的刹那，她瘫软的哭倒在地上。

　　…

　　说毕，她轻叹摇头，半身入土之后，脾气似乎也慢慢温和起来了。

　　曾经伤害了她而被她伤害过的人，大多数都过世的比她还早，老去的人越来越多，她的白发也更加的茂密，纹路在曾经的容颜之上变成如同刀刃损害的印迹。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双时而泛着泪水的眸子，似乎在向远方眺望着什么。

　　实则我又怎敢询问红妆皆尽之人的过往，偶有折扇解语，便已经知否。

　　仰望夕阳，斜散的光晕仿佛透过了她的身体，玻璃一样的池水，隔着明暗在聆听的风中，慢慢浸染。

　　她缓缓起身，略微驼着的后背让我不由怜惜，而不知为何的却留下这把略微枯黄的折扇，上面娟秀的字体依旧可以明辨。

　　一滴润泽的霞露从解语花之上滴落，我的眼眸一丝凉润，眨了眨眼睛，默念可能要下雨了，但是握住那把折扇的瞬间，我却再也看不清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一朵红色的花瓣从高空凋落，模糊的视野之中，手中的折扇，似乎炙热的烫手，仿佛在为灵魂的祈求而默默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