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北有佳人（6）

据阿九说，神算子早几天就以出山，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芜觉得按皇上那个厌恶她的样子，她在外头呆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被发现的，于是就带着白苏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住下来了。

这日，她刚从山里采了些草药回来，就听见茅草屋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难不成是来贼了？

不该啊，一般人哪能摸到这种破地方来嘛。

芜眯着眼睛，轻轻放下背篓，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小心推开一道门缝，从中窥去，仿佛是个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身着桃红色衣裳，腰间缀着几块白玉流苏，微微一动，就会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由于男人是背对着门的，芜并不能看清男人的容貌。但是从穿着和气度上看，此人绝不是一般人。

难不成，是小九的狂热粉丝？

那就不该穿桃红色衣裳啊，穿黑的嘛，黑白配嘛！

看男子似乎在翻找什么，并且马上就要接近那个据说神算子藏了些什么无价之宝的暗格时，芜晃晃脑袋，不再乱想。随即大大方方地推开门，双手拢于袖中，笑着问道。

“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男人听到声音，猛地转身，带着身上的配饰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芜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如同秋水，温柔妩媚。站着却没有站着的样子，一手撑在身旁的小桌子上，另一手还拿了个镂空的金骨扇摇啊摇。

如此妖娆，比起京城风月楼的头牌花魁也不逞多让。

如此倾国倾城的人......

唉，看来她家小白苏的追夫之路又要难很多啊。

“嘘，这位漂亮的姐姐。”男人“啪”得一声合上扇子，将其举于唇前，眼睛一抬，向芜抛了个诱惑的媚眼道，“小弟借姐姐的地方躲一躲，还请姐姐不要声张啊~”

“嗯？你在躲什么人吗？”芜好奇地问道。

“对呀，一个很暴躁的老头子啦，姐姐可能不认识他。”

暴躁的老头？她好像真认识一个呢。

“这里地方偏远，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芜继续追问道。

男人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道：“实不相瞒，姐姐，我本来是来探寻故人的，但是这山林甚大，小弟又不辨方向，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后来无意中就碰见了那个暴躁的老头，追了小弟一路。好在小弟年青力盛，还是甩掉了他，并且看见了姐姐的屋子，便想在姐姐这儿讨口水喝，休息一下，待明日清晨便离去。不知姐姐......”

“行啦，你且坐着休息一下吧。看你这气喘吁吁的，怕是累得不轻，姐姐给你拿些点心来垫垫肚子，再晚些便该用晚膳了。”

“啊，姐姐你真是太好了！”男人笑得开怀，扑上前来似乎是要拥抱芜，却被芜给避开来。

他摸摸脑袋，似乎发觉自己行为的不当。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想要和她握握手。

“姐姐，认识一下，小弟姓殷名商，姐姐称呼我为小商便可。”

殷商？我还曹魏呢。

“原来是小商啊，你唤我妤姐姐便是。姐姐先去拿点心来，你在这儿等会可好？”

“嗯，妤姐姐真好！”

芜和他握过手后，便走出去将门给锁上了。

看此人一系列的行动，倒像个真性情的小公子。

只是......

芜在门后停驻一时，神色暗了暗，她可不觉得认识那个老头的人里有这样天真的。

还是先关会儿，就算有所图，等老头或者小九回来，再做定夺也不晚。

这么想来，芜便摇摇头，把这件事放在心后，拎起背篓就在院中处理起了她那些药草。

唉，白苏一早就和小九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她快要困死啦！

再不回来她就不吃晚饭，直接睡觉去啦！

门后，男人拈了拈指尖，懒懒地靠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盯着门看，仿佛能够透过门看到院中那个窈窕的身影。

“江无妤......呵，还真是有趣呢。”

......

等到阿九和白苏回来时，只看见芜嘴角噙着笑，坐在屋子门前说着什么，脚边还放着碗什么东西。

而门内可以听到很大的声响，哐当哐当的，似乎是有人在砸门。

屋里是谁？

阿九和白苏疑惑地对视一眼，快步向芜走去。

“小妤，里面是？”

“啊，小九哥，你们回来啦。”芜回头，笑眯眯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同时随意地捡起地上的碗，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藏进袖中。

“里面，大概是只狡猾的老鼠？”

“老鼠？”

阿九不信，径直朝门走去。芜看着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让到一边，示意他随意。

阿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让白苏站在一边，拿出钥匙开了门。

这才刚把门打开，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再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个桃红衣裳的男人。

“诶，这不是殷师弟吗！”

“师弟？”

阿九把殷北商小心地扶起，焦急地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师兄，我......”

见殷北商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芜眼睛一瞥道：“好啦，那只是令人暂时四肢无力的药，不是毒药，小商弟弟。”

最后四个字，芜带着些戏谑，漫不经心地盯着殷北商侧脸说出，却使他无端生出一身冷汗。

殷北商猛然站起，拍拍自己的胸膛道：“嗯，妤姐姐是在和我开玩笑呢师兄，我已经没事啦！”

“真的吗？”阿九依旧狐疑地看着面前二人，拉过殷北商的手腕，给他把脉确认无事后才放过他，“好了，既然没事了，那便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是......”

“小九哥是这样的......”

殷北商刚想说话，却被芜抢先一步，狠狠瞪了芜一眼，那眼神仿佛是要把她吃点一般。

哼，小样，还想跟你姐姐斗。

姐姐可是造过反的人，你算哪块小饼干。

“唉，师弟，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了。你为什么要欺骗小妤呢？”听过芜的叙述后，阿九叹了口气问道。

“还不是好奇嘛。”殷北商气嘟嘟地撅着嘴巴，“从前就听你们说她这样聪明那样机智的，我这不还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嘛！”

“你啊，都是当国师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啊。”

“嘿嘿......”

“国师？小九哥，你说他是国师？”

听到这句话，芜十分震惊，茶水都呛在口中，一时只能瞪圆眼睛看着眼前的殷北商。

阿九赶忙拍拍芜的背，疑惑地反问道：“是啊，小商他的确是国师啊。我看你们相处挺熟悉的，还以为小妤你知道呢。”

嗯？我哪里表现得和这个小孩熟了？

还有，国师诶，那个可以一步三算，风采不输神算子的国师诶，真的是这个看起来骚包但还幼稚得像个熊孩子的人吗？

虽然神算子好像就不是原先传言那般神仙模样，但这个国师还是剧情中的人物吧，要不要差别这么大啊！

话说，国师是喜欢女主的吧......

那她现在和女主不对头，他不会暗戳戳地搞死我吧......

可怕，可怕。

看着芜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殷北商压抑了许久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灼热得很。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相信我是国师吗？我可告诉你，小爷在演算这方面的造诣可是早就登峰造极了，师傅说，在这方面，我都已经比他强了！”

“嗯？不叫姐姐啦？”

“不要岔开话题啦！你这个女人！”

“师弟，要有礼貌。”阿九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无奈扶额，只好象征性地出声阻止一番。

他这个师弟是师傅几年前才收的，天赋极高，心性也极高，就没有几个能管得了他的。而芜么，刚开始相处他就看出这个女孩是真的冷，从面上到心底都散发着无尽冷漠，这两天看着脸上倒是总是笑盈盈的，但也是刻在脸皮上一板一眼的假笑，叫人更无法窥探她的心中所想。

真不知道，这些年，小妤在宫中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啊。

从前，她好歹也还是会露出些真心的笑容啊......

“哼，师兄你莫管我们两个的事，这个人可是坏得很呢！”殷北商气哼哼地看着芜美丽的脸庞，不知想起什么，又阴恻恻地笑了。

“妤姐姐是宫里的嫔妃吧，我从前可是远远地望见过呢。”

“是又如何？就算你和皇上告发，说我私自出宫，他暂时也不会拿我怎样。”说到此，芜顿了顿，对殷北商绽放了一个更大的笑容，“倒是小国师你啊，居然妄议后宫之事，怕是不会被皇上轻饶吧？”

“现在已经过了丞相大人在朝中如日中天的时候，想必你也知道吧，良妃娘娘。”殷北商也像芜一样，说了一句话后，故意停顿一下，仿佛要吸引眼前之人的注意力，“可是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呢~从前就听闻，丞相府大小姐从小就是个冷面美人儿，可自入了宫后，性子突然发生了转变，行事也和从前大不相同。大家都说，是有野鬼上了身呢。”

“呵，白苏小九都是我至亲之人，他们怎么从未说过我是邪鬼上身？坊间传闻，无稽之谈罢了。再说，小国师你不是天赋异禀么，见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推算出来么？”

“那是自然。”

殷北商先是骄傲地昂了昂脑袋，随后又低下头，以一种看好戏的神情看着芜说道。

“你，坐在这里的江无妤，的确不是从前的江无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