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陆：七月初七明灯愿

夜幕将至，薄暮冥冥，天色未全暗下来，浮云淡白的颜色依稀可见，微风更加柔和，清清爽爽，相较之清晨的风又多了一丝低沉。

云深不知处一角不高的山崖，场地平坦且空旷，远眺苍山云影缭绕，寒树郁郁，有一份澈净明通之意，视野开阔，美景一览有余。

“不对，这样缠，那样缠不住的，你看我弄。”

“这不太结实，你要这样才是，先把这层扎起来……”

各氏子弟三两成群，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容，自然而然露出的愉悦，氛围融洽，欢乐无忧渲染着每一个人。

金子纤撇嘴，看着一堆做纸灯的东西略显苦恼，“子轩，你会做灯吗？”

“做灯而已，有什么难的。”

金子轩拿着细竹条编着灯架，手劲不曾控制好，力气一大，本就纤细的竹条“啪”的一声断成两截，金子轩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竹条，抿唇不语，拿下又换了另一根继续编制。

“子轩，要不我去把绵绵和念念叫过来吧，总不能在这里耗着时间，一会儿可是要一起放灯的。”

金子轩不假思索，立即回道：“不必。”

金子纤强忍着笑意，伸出一根手指把金子轩折断的竹条勾过来，拿在手里摆弄着，对金子轩的别扭十分了解，也不戳破。

“纤纤。”

“江姐姐你来了。”见到江厌离走过来，金子纤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因为起来得太快，眼前一黑有些眩晕。

江厌离和她靠得近，连忙伸手扶住金子纤，目露关切，“还好吗？”

“纤纤，觉得不舒服就去休息，这里我自己来。”金子轩心里一紧，丢下手里的东西，神色紧张。

金子纤的病还是让他忧心，即使是不能治愈，那也不能让她再出一点差错，她应该在金氏的保护下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金子轩欲伸手去扶金子纤，动作匆忙未料触碰到江厌离扶着金子纤的手，温热的触感自指尖扫过。

金子轩心尖像是被烫了一下，手连忙收回，目光移向别处。

江厌离亦是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触碰，轻掀眼帘悄悄望去，却只见金子轩侧首，神色莫测似乎是不悦。

她黯然收回目光，唇角勾出一抹浅笑，若新荷初开，“纤纤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金子纤扶额缓了缓，眼前黑幕很快散开，她眨了眨眼，“你们别担心，我只是起得快了些，没缓过来而已。”

那笑容含了一缕俏皮，小巧的梨涡里酿着纯粹的笑意，蕴含着天地间最为澈净通透的灵韵。

“没事便好。”江厌离轻轻一笑，放开双手，“那我……先过去帮帮阿澄。”

“别，江姐姐，”金子纤拉住她，笑指地上摆放着用来制做纸灯的物品，“你帮帮子轩，他手拙，你看，这些竹条都快不够他折断了。”

“纤纤……”

金子轩想说些什么，金子纤却转身扶了扶额头，一副要晕倒的样子，“诶呀不行不行，我头有点晕，那就这样，我去看看江澄做灯。”

不给两人反应时间，金子纤身形轻巧从他们中间退开，裙底随她的动作轻摆，淡金色薄纱雪白裙底，轻轻旋开好似金星雪浪层层绽放。

留下金子轩和江厌离两人面面相觑，金子纤跑得快，金子轩无可奈何，不过是一起制灯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是想着他便蹲下继续方才的制作。

一起，这二字对于江厌离来说有一丝莫名的心动，她柔和一笑，也同样蹲下拿过两根细竹条开始编制。

金子纤脚步轻巧，经过蓝姝瑶身边，蓝曦臣眉目含笑地教蓝姝瑶怎么制作纸灯，见金子纤过来便抬眼望了一眼。

金子纤略微有些意外，又不是那样惊讶，道：“泽芜君。”

蓝曦臣点点头，微笑而不言语，只是转手拿过制作灯面的雪纸，执笔描绘丹青，给金子纤留出了与蓝姝瑶交谈的空间。

金子纤心下明了，笑着向蓝姝瑶挥了挥手，对方抬头回以浅浅一笑，明眸皓齿，若海上新出明月般朦胧而美好，继而低头专心手上的动作。

金子纤不想打扰他们，便四下张望寻找江澄的身影，却听得魏无羡那边音量不大不小的一声。

“你笑了！”

魏无羡还没来得及继续欣赏蓝二公子异常难得的如冰雪初释般的笑颜，蓝忘机被他一语惊醒，猛然拔剑。

魏无羡尚且还在欣喜蓝忘机笑了，不经意被他的动作一惊，连连后退。

“羡哥哥，小心点后面！”金子纤急忙开口提醒，但为时已晚。

魏无羡撞到聂怀桑那边，聂怀桑吓得手里做好的纸灯脱手飞出，灯里原本点燃让纸灯上升的火焰将纸灯燃起。

聂怀桑扼腕惋惜道：“魏兄，这个灯可是灯中极品，好不容易才制成的，你怎么说烧就给我烧了？！”

魏无羡耸耸肩，“聂兄，我赔你一个不就好了。”

“这纸可是我们清河澈云堂产的，薄如蝉翼，细腻如玉，价值千金，不是你魏兄说赔就能赔的。”

江澄瞧过来，一眼看见人群中那位金衣烨然的姑娘，他走近，“总喜欢把这些东西说得跟人一样，金姑娘，你别管他们。”

金子纤回眸看向走过来的他，浅笑道：“江澄，你的灯做好了么？”

“做好了！”江澄微微一怔，少女的笑容明媚，不知是否因为爱笑的缘故，她眉目弯弯，总是能触动到自己。

“只是灯面上还未着画，金姑娘，不如……你来帮帮我？”江澄迟疑着说出，这句话仿佛用了他全部的勇气，说完便撇过头去。

金子纤意外，“我吗？”

“嗯。”江澄点头。

“好。”

话音才落，江澄心自暗喜，又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两人走到江澄制灯的这边，只见纸灯已然做好，做工精致，实属不错。

金子纤拿起纸灯，笑道“真好看。”

只是纸灯上四面空白，还不曾描画，看着便觉得单调素白。

“你喜欢就好。”江澄不自觉地说出，只因她的一句赞美便是欣喜不已。

他拿来描画的物具，细毫笔沾过墨迹，放到金子纤手里，“金姑娘，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好，不过若是画不好，你可不许笑话我。”

江澄笑道：“当然不会。”

金子纤略微思考，提笔描画起来，墨痕在笔下流淌开，勾勒出一笔一笔线条，线条交汇连接，水墨相互渲染，描摹出一朵清灵摇曳的墨莲。

画迹并不繁杂，只是简单的勾画，却又勾出了莲的神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金子纤道：“如何？”

江澄看着纸灯上的墨莲，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唇角的上扬，“这里有一些空白，不如……”

江澄拿过画笔，在那上面又添了些什么，他挡着不让金子纤看见。

金子纤问：“江澄，你在画什么？”

江澄不答，还在专心致志地描绘着。

“一起放灯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夜幕已有降临的痕迹，周围又算不上漆黑，交际于傍晚与夜色的独特时刻，天地清霁旷然，繁星若隐若现。

众人有说有笑，纷纷拿起自己制作的纸灯，即将放飞。

“江澄……”

“金姑娘，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只见江澄递来的纸灯灯面上，墨莲的旁边绘上了一朵凌然矜傲的金星雪浪，花瓣相掩，枝叶交错，意外的融洽。

还题上了两行笔迹凌劲的小字。

牡丹含露，花开莲雾。

短短两句，又不知触动了谁的心魂。

烛火在手中点燃，几十盏明灯一同放飞，灯火摇曳，与天际熠熠闪烁的星光相映成趣。

数盏明灯缓缓升至高空，照亮微微暗沉的天幕，驱散高处的寒凉冰冷，添上一笔人间烟火的温暖。

金子纤仰望着，不由随众人一起，双手合十，阖眸祈福。

愿，逍遥如斯，悲痛即止，无憾于世。

——————————————————

兮兮喜破七万字，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