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绪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消息发了出去,却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陈沿的来电就响了起来。
她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对方却不说话。几秒过后,李绪安只听见了陈沿低低笑着的声音。
李绪安笑什么……
她小声地问,拿着手机的右手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手机壳上的纹路。
陈沿没什么,就是挺开心的。
陈沿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吧。
李绪安啊?不用……
李绪安听到陈沿的提议,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直接给拒绝了。
却没想到对方的说话语调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愉悦了。
陈沿啊……那好吧。
陈沿那……
陈沿本来想说“那就下次吧”,却被李绪安打断了话音——
李绪安我大概五点半就能结束工作了。
李绪安你……
陈沿唔,我五点四十在楼下等你?
李绪安好。
陈沿听得出来,李绪安有些局促——毕竟他们确实不算太熟。
陈沿不用太担心。
陈沿我是说,不用现在就觉得我们已经在恋爱了。自然一点,现在是我在追求你,你现在只把我们之间看成是朋友关系也没问题。
陈沿我会慢慢来,让我们充分认识彼此,再做其他决定,好吗?
李绪安好……谢谢。
陈沿客气什么。
李绪安又听见陈沿轻笑了一下。
李绪安不过,我好歹也是恋爱策划师啊……
陈沿嗯?所以说?
李绪安我会尽快出方案的。
李绪安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
陈沿嗯……你不能接受的我就不接受,你觉得好的我就陪你一起。
陈沿按你的意愿来吧,小安。
小……小安?
怎么突然就换称呼了?这……
李绪安那,那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陈沿好,好好工作,也要注意休息,拜拜。
李绪安嗯,拜拜。
公交车正好到站,李绪安下车,准备先回办公室准备恋爱策划——不光是林觉和许之瑞的,还有她和陈沿的——然后再去人事部接那个新人,却没想到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他——
那新人名叫罗晖,是个不高不矮,有些偏瘦的男孩子。李绪安之前看过他的照片,所以认出了他。却在几乎同一时刻看见了他们的部长——柯万封。
李绪安走近几步,发现柯万封的脸色似乎很不好,而站在他前面的罗晖正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便携式一次性的咖啡杯——开着盖子的。直到看到柯万封白色衬衫上的褐色污渍,李绪安才明了——估计是罗晖走路的时候没注意,拿着咖啡就直接撞到了柯万封身上。
这孩子撞到谁不好……
李绪安在心里胡乱感慨了一句,快步走过去。
李绪安罗晖?
低着头的罗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立刻回头看去。
李绪安柯部长好。
李绪安笑着对柯万封点头致意。
柯万封你带的新人?
李绪安是,今天是第一天来公司,我和他也是第一天见面。
李绪安您的衣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代替罗晖帮您处理妥当,并尽快还给您。
柯万封不用了,下次可别冒冒失失的了——
柯万封看向罗晖,后者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又一下子低下头。
柯万封也别问什么都一副胆怯得不行的样子,这样怎么做好策划师的工作。
柯万封话一说完就直接快步走进了公司,估计是上楼换衣服去了。
罗晖谢……谢谢您,您就是李绪安策划师吧?
李绪安对,从今天起,你就先在我这边实习。
李绪安朝罗晖露出一个笑容,希望他能放松一点——她看到罗晖照片的时候就觉得他应该是个很腼腆的男生,一见面,果然猜的没错。
李绪安叫我安姐吧,不用那么拘束。
罗晖好,谢谢安姐。
李绪安没事,走吧。
李绪安一边上楼一边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现在才下午三点十分——而罗晖到的时间理应是下午四点。
李绪安你怎么来这么早?
罗晖啊……我提交的就职资料少了一份,所以想先去人事部处理一下再去安姐你那报道来着。
李绪安这样啊,那你先去我办公室把包放下吧——你的位置就在我办公室里,和我的助理米千然在一块。
李绪安不过你今天见不到她了,她请了假。
罗晖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安姐。
李绪安不用一直说谢谢,像朋友一样就好了。
罗晖好……我记住了。
除了在公司门口无意撞到柯万封,罗晖报道的第一天十分顺利。
李绪安还让他参与了自己的第十八次委托——林觉和许之瑞的委托的策划,发现他对恋爱策划还是很有天赋的,想出了不少好点子。
而她自己和陈沿的都没好意思说出来,只自己一个人想着方案。
李绪安正思索着,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李绪安请进。
宁禾小安啊……
宁禾似乎是想直奔李绪安而去的,却突然看到了一边的罗晖,才停下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宁禾罗晖吗?欢迎加入我们公司。
罗晖谢谢您。
罗晖听见宁禾向他说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谢谢还一边鞠了一躬。
宁禾愣了一下。
宁禾额……不用这么正式,我就随便打个招呼。快坐下吧,快坐下吧。
罗晖好的。
看见罗晖有些局促地坐下,宁禾这才来到李绪安身边。
宁禾这孩子怎么这么腼腆?
李绪安天生性格吧。没事,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李绪安诶对了,你来是又有什么事啊?
宁禾怎么,没事还不能来了?
宁禾假装严肃地收了随意的神色,看着李绪安。
李绪安不是不是,随时欢迎宁小姐的到来,我的办公室永远为你敞开。
宁禾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宁禾我就是来问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绪安什……
李绪安一开始没意识到她说的是陈沿那件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却不知为何有些开不了口。
像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一样。
宁禾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吧——不会还没想好吧?
李绪安不是……
宁禾你给人家答复了?
李绪安嗯……
宁禾说什么了,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李绪安我……我答应了。
宁禾突然笑了一声。
宁禾哎呀哎呀,真好啊。
宁禾我们小安单身了这么久,终于初涉情场了,真好,真好。
李绪安你小点声。
李绪安本来还没有多不好意思,被宁禾这么一说,竟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宁禾害什么羞啊,迟早都会被大家知道的,到时候起哄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李绪安看着一脸坏笑的宁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两人正有一说没一说地继续聊着天,路卓却突然冲了进来。
路卓小安,你看见谭双了吗?
两人看见路卓皱着眉一脸焦急的样子,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李绪安没有啊,我一下午都没看见她,怎么了?
宁禾我也没看见,是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两人说都没看到谭双,路卓又失望又担忧地叹了口气。
路卓小双她本来是在办公室,可是一个小时前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路卓我问了她助理,他说谭双走之前似乎心情很不好,不过因为他们约好了半个小时前一起去见客户,所以跟他说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路卓但是到现在不光人找不到,连手机也是一直关机打不通,就连个区的定位也消失不见了……
李绪安这……
李绪安和宁禾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李绪安怎么会这样……谭双她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宁禾能查到她走之前给谁打了电话吗?
路卓手机被小双带走了,问了助理也说不知道是谁。
宁禾那通话内容呢?他和谭双就在一间办公室里,总该听到了几句什么吧。
路卓像是一下子被点醒了一样。
路卓我再去问问。
李绪安我们也去吧。
宁禾朝李绪安点了点头,和路卓一起走出去。
李绪安离开之前探头进办公室对罗晖说——
李绪安你就在这儿,到了五点就下班吧。
然后来不及等回答就匆匆离开了。
三人赶到谭双办公室的时候,谭双的助理正在给他的策划师打电话。见他们三人急匆匆跑过来,皱着眉说——
谭双助理还是关机。
宁禾我先问你,谭双打电话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助理闻言,马上回忆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谭双助理双姐接起电话的第一句说的是“你怎么还给我打电话”之类的话……
谭双助理然后说“你要是再这样的话”……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然后她就出去了。
李绪安最近几天她接电话有跟今天差不多的情况吗?
谭双助理没有啊……
谭双助理最近几天都没什么人找双姐,除了那个给差评的大叔动不动就给双姐发骚扰短信……
路卓一下子抬起头来,然后立马调出了自己的个区。
他快速地翻找,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大叔”的电话,掏出手机来拨打——
响起的却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路卓怎么回事?怎么连这个人也关机了。
路卓愁眉不展,又抬头对助理说——
路卓你快找一下那个人的家属或者朋友的电话,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
助理马上查询起来。
李绪安要不要去监控室看看,至少能知道小双出公司门的时候去了哪里。
宁禾对,去监控室看看。小安,我们一起去。
路卓也点点头,李绪安和宁禾立刻前往监控室。
路卓留在谭双的办公室,和助理一起查询那个可疑的人的行踪。
助理很快就查到了——
谭双助理喂,您好,我是“灵魂之约”的工作人员,想问一下您能联系得上洪卜常吗?
洪卜常就是那个“大叔”。
洪卜常家属他最近几天出门了,一直没回家,我也联系不上。不过他经常这样,是有什么事吗?
谭双助理没有,只是他的委托有些地方没协商好。抱歉,打扰了。
路卓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谭双助理说是这几天都不在家,联系不上。
路卓深呼吸了一下,来回踱步。
路卓那那个女生呢?就是洪卜常的委托的女方。
谭双助理我找找。
结果却仍是不尽如人意——那个女生也不知情。
眼下什么进展也没有的情况让路卓更担心了。
而此时应该在监控室的李绪安打来了电话——
李绪安只能看到她出大门后右转了,不是回家的方向。
路卓那她去哪儿了……
李绪安组长,报警吧。
李绪安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担心。也可能谭双并没有什么事,一切都会有合理的解释,可是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绪安小双说了自己一会儿就会回来,却在没有任何进一步通知的情况下失联了一个小时,而且连个区的定位都消失了,这不正常。
路卓听见李绪安那边传来一个有些远的声音——是宁禾——
宁禾但是,一个小时是立不了案的。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路卓才开口道——
路卓再等等吧。
路卓我在公司守着,小安,你还是再去谭双家里看看,说不定她是先去办了什么事然后回家了。
李绪安好,我这就去。
宁禾那我打电话问问小双的朋友,看看她有没有跟他们联系过。
分工明确也紧迫,李绪安即刻出发去了谭双家。
那儿并不远,打车去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了。
李绪安去过谭双的家,下了车就直奔三楼。
她不断敲门,却一直无人应答。拿出手机来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却还是关机状态。
无奈之下,她之后点了一下智能门锁上的留言功能——
李绪安小双,如果你回来了,请立刻和我们联络,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她说完这句话,按下保存键,然后站在原地不动。
拜托,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李绪安重重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下了楼。
电话却突然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响了起来——
是陈沿。
李绪安喂。
陈沿你怎么了?
陈沿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是有什么事吗?
李绪安我的朋友……
李绪安听见陈沿的声音,一瞬间好像觉得安心了些。她本来忍不住想诉苦一番,话一出口却决定还是不要给陈沿平添烦恼吧。
李绪安算了,没事。
李绪安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沿现在都快六点了,不是说好了我五点四十在公司楼下等你吗?
李绪安闻言立马看了眼时间,然后急匆匆地下了楼。
李绪安抱歉抱歉,我这就回去。
陈沿不用着急,路上小心点。
李绪安嗯,好。
李绪安回到公司,一下车就看见了陈沿。
修长的身量,是个才认识三天的不算熟人的“熟人”,或者说……恋人。
却让李绪安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平静了些,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陈沿小安。
陈沿看到李绪安,笑着和她打招呼。
因为谭双而担忧不已的李绪安终于在时隔几个小时之后重新露出了一个笑容。
李绪安抱歉,让你久等了。
陈沿看得出来,李绪安现在很忧心。
陈沿没事。
陈沿你朋友……是有什么事吗?
李绪安是……
李绪安低下头,不见了笑容。
陈沿和我说说吧,我希望能帮你分担一些。
李绪安可是,我不想给你平添烦恼。
陈沿那我也不能看着你一个人烦恼,然后我还什么事也做不了,甚至毫不知情。
陈沿小安,关于你的事,我都愿意听。
李绪安抬头看着陈沿,终于还是向他说出了事由经过。
陈沿听完以后,也蹙起了眉头。
陈沿这已经算是失踪了。
李绪安是啊……
李绪安可是如果想报警,必须满八个小时才开始。
陈沿其他人那里也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吗?
李绪安我回来的路上问了,都没有。
陈沿抬起头,摸了摸李绪安的头——
陈沿没事,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八个小时一到就立刻报警。
现在已经是无可奈何的地步,李绪安只好点了点头。
李绪安谢谢。
陈沿没事,别太担心了。
李绪安嗯,我先上去拿个包,然后我们就回去吧。
陈沿好,我等你。
李绪安上楼的时候碰到了路卓,却是相对无言——路卓对李绪安摇了摇头。
罗晖已经回去了。李绪安发现他走之前还把办公室整理了一下。
下楼之后,李绪安对陈沿说——
李绪安陪我走走吧。
陈沿好。
两人向右走去——那是李绪安家的方向,也是谭双离开公司去的方向。
一路上,都沉默无言。
陈沿想,或许李绪安只是想有个人能陪着她这么安静地走走吧。
并不需要什么安慰,毕竟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说些什么就能消除那些烦恼的。
陈沿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才终于开了口——
陈沿你还没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小饭馆,人很少,饭菜味道也好,先去吃个饭吧。
李绪安看了一眼陈沿指的那条巷子,点了点头。
正好能让两人并肩走过的小巷子有些暗,隔一段路才有一盏亮着昏黄的光线的灯,中间有的几步路几乎是在全黑的环境下走的。
陈沿进了巷子才反应过来这里有些昏暗——怪他自己一时心急,想让李绪安尽快不要那么忧虑,竟然都没想到这一点。
陈沿抱歉,应该走大路的。
李绪安没事,我又不怕黑,小心点就行了。
陈沿正想应上一声,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了一下。
李绪安连忙扶住他。
李绪安没事吧?
陈沿没事,被绊了一下。
陈沿低头向那个绊他的东西看去。
借着不远处昏暗的灯光,那看到几个大箱子的轮廓,而箱子中间空出了一小块空地。因为箱子的阴影,所以看不清那一小块空地上有什么,却有一个柱状物从空地的阴影中伸了出来。
陈沿皱了皱眉,蹲下身去。
李绪安怎么了?
李绪安也正要蹲下去查看,却被突然又站起来的陈沿拦住了。
李绪安看见陈沿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陈沿扶好李绪安,匆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对准那片空地——
骤然亮起的灯光之下,是一个趴俯在地上的留着血的人!
而绊了陈沿一下的,正是那人的手臂!
李绪安猛抽了一口气,踉跄着向后退去。
陈沿一下子转过身来,挡在李绪安面前,轻轻抱住了她——
陈沿没事没事,别怕。
李绪安陈沿……
李绪安依旧捂着脸,大喘息着,气息不稳地叫了一声陈沿的名字。
陈沿没事,我在,不怕。
李绪安那个人的衣服……
李绪安和谭双的……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