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阳之人顾轻风

　　“噢噢，好。”

　　顾轻风眨了眨眼，轻声应下。她虽然很想知道白芷左手手腕伤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说是旧疾又长期不愈，定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回忆，她不想惹得白芷不开心，便按耐着好奇心，没去问白芷。

　　“轻风。”

　　白芷看着专注于替自己拆纱布的顾轻风，突然开口。

　　“嗯？”

　　顾轻风手上不停，也没回看白芷。

　　“顾公子似乎比你年长很多？”

　　顾轻风回头看着白芷：“是啊，大哥比我大七岁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轻风又扭过头去继续拆纱布，心说陆逍遥还真是一点也不怕浪费。

　　白芷敛着眸子轻叹一声：“长兄难为。”

　　顾轻风：？？？

　　顾轻风：“你这是说我不给大哥省心呢，还是单纯感慨长兄难当？”

　　白芷眼中隐隐有些笑意：“自然要看轻风如何解读了。”

　　顾轻风：……

　　白芷思索一下，说：“但是轻风啊，顾公子为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你多替他想想吧。”

　　顾轻风撇了撇嘴：“这我当然知道了，不过你想多了，我大哥是谁啊，风流三公之首哎，烈酒浊茶都饮如佳酿，这世间不会有我大哥觉得苦的。”

　　顾轻风万分笃定，也绝对相信。

　　白芷看着眼神明亮的顾轻风，没再说什么。

　　白芷虽然没有兄弟姊妹，但时常能够看见沈砚知面对沈文迪和陆逍遥时的模样，沈砚知不说，白芷也能够感觉到，因而比起对顾冉之悠然超尘形象深入己心的顾轻风，反倒是相识不久的白芷更能理解青鬓长苏那不为人知的苦楚。

　　但是既然顾冉之不愿让顾轻风知道，那自己也不必多言。不过白芷更加确信了顾轻风是克父克母克夫的至阳之人这一身份。

　　能不能，救救沈文迪呢，哪怕只有一半的机会……

　　顾轻风见白芷盯着自己出神，伸出手在白芷面前挥了挥：“回魂啦！”

　　白芷收回目光掩住情绪，看到纱布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又抬起头看着顾轻风，说：“谢谢你，轻风。”

　　顾轻风摆摆手：“咱俩还说什么谢啊，”话说一半突然想起来，“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我该给你赔个不是才对。”

　　顾轻风挠挠头，有些羞赧。

　　白芷淡淡一笑：“没什么关系的。是我一直没有提及，而且我知道，轻风不是那种有意伤人的人。”

　　顾轻风重重地点点头：“就是嘛，陆逍遥还瞪我哎！哼，要不是看在他是为了你才这样，我才不原谅他呢。”

　　顾轻风扬起下巴，一脸傲娇。

　　“嗯。”

　　白芷见她模样实在像个孩童，只是无奈又宠溺地笑笑。

　　顾冉之在房里闷了半天，此刻踱步到庭院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本来已是夜色朦胧，此处又是雪山之上，金秋夜也是寒风瑟瑟，冷意席卷，就算是像顾冉之这种有内功护体的武者一般来说也是不会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刻习武的。

　　因此他看到陆逍遥时着实吃了一惊。

　　陆逍遥在练剑。他手里拿的不是逍遥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但气势仍然很强，陆逍遥脚下的积雪被剑气横扫五尺以外。

　　顾冉之随性地坐在回廊的横木上，静静地观赏着陆逍遥练剑。

　　前几日就发现这个院子的地上和回廊上有许多剑痕，便猜测出这是陆逍遥习剑之地，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只是自从顾冉之和顾轻风住下时起，陆逍遥就没来练过剑了。自然是不想让顾冉之发现他师出何处，境界如何。

　　陆逍遥这么做确实应了顾轻风口中的“布局谋篇”。

　　不过顾冉之知道，陆逍遥本身并不是一个擅长心机谋略的，相反，倒是个直来直去，喜怒于形的性子，时间一长，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顾轻风已经看破了他的真面目，他也没什么可装的。

　　顾冉之见陆逍遥招招狠厉，却无章法，心道此人肯定又受什么刺激了。

　　陆逍遥使出一个猛劲把长剑直直地插入地面，那剑身承受不了陆逍遥的掌力，骤然断裂开来。

　　“啪！”断剑坠落于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逍遥停下动作，胸膛起起伏伏，眼神明明灭灭。

　　顾冉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摆，适时地出声道：“陆少侠真是好功夫。”

　　顾冉之一开始就没有隐藏气息，陆逍遥当然知道，只是无暇顾及。

　　陆逍遥看着不远处的雪山，眼神阴翳，嗓音低沉。

　　“还不够。”

　　顾冉之足尖轻点回廊上的横木，落在陆逍遥侧后方的雪地上。

　　“武学是无止境的，报仇也并非只有习得御天盟的剑法这一种方式，有勇无谋乃是大忌。”

　　顾冉之眼角上挑，眼中丝丝笑意似在嘲笑陆逍遥，但更多的是老谋深算的狡黠。

　　陆逍遥却没有看他。

　　“我先前确实想要用些手段，不过顾轻风说得对，布局谋篇之事我不懂，也没有耐心装下去，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打败仇人。”

　　顾冉之转了转眼珠：“那祝你如愿以偿。”

　　陆逍遥转过身来看着顾冉之，目光犹如磐石，在夜色里犹如利刃寒光：“一定。”

　　顾冉之觉得这厮实在是个死脑筋，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想多说，便转身想要离开。

　　“顾轻风，至阳血脉。”

　　陆逍遥不是疑问，只是陈述事实。

　　顾冉之的瞳孔猛地收缩，脚步骤然止住。

　　“你想做什么？”

　　顾冉之极力克制着语气，眸中深色胜过夜色。

　　陆逍遥看着绿袍人的背影：“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和我二哥挺相配的。”

　　顾冉之当然不会觉得陆逍遥是在促姻缘。至阳血脉克夫命，沈文迪明明知道，又怎么会想跟顾轻风扯上关系。

　　顾冉之缓缓回过身，礼达恭谦道：“舍妹顽劣娇纵，哪里配得上闻笛公子。”

　　陆逍遥拧起眉头，见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来：“别装了！鬼术宗门没有一个会放过至阳之人的！公输衡知道了，悬丝楼也会知道，过不了多久鬼都就要派人来生擒顾轻风布六阴天魔阵了！你常年混迹在武林盟，不就是想求他们庇佑吗？武林盟不知道顾轻风至阳血脉的身份，可不见得会管一个小小的清丰阁主的死活。”

　　陆逍遥语出似剑，凌厉地劈开顾冉之的伪装，揭开他深藏多年的秘密。

　　可顾冉之闯荡江湖多年，到底沉得住气，只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陆少侠想说，仅凭一个擅长音攻的闻笛公子，就能替轻儿抗衡鬼都数以万计的心怀不轨之人吗？”

　　顾冉之没有否认陆逍遥的话，而是对那个来路不明的沈文迪表示怀疑。陆逍遥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陆逍遥听到顾冉之这么问突然笑了，他相信沈砚知沈文迪比相信自己的剑术更甚：“那是当然，沈文迪救了顾轻风一次，就会救她一世。”

　　陆逍遥不是开玩笑，他和沈砚知沈文迪从小一同长大，他们的为人陆逍遥再清楚不过了。

　　顾冉之垂下眼眸，心中告诫自己这不过是陆逍遥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半晌顾冉之才抬起头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眉眼带笑：“陆少侠对着自己的剑术还知道谦虚，怎么说起自己的兄长来却敢拍胸脯打包票啊？”

　　陆逍遥自然不像顾冉之那样随时都可以换作一副轻松的样子，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深蓝色的天空，目光认真而坚定：“对，因为我相信我二哥。”

　　差不多是个兄吹了。

　　顾冉之做了这么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