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置身云墨水雾间,云起苍穹,宽阔无垠。细闻坚韧小溪的叮咚声。
是以,水利万物而不争,小溪有力却不溢出边界,水系浩大却始终归于东海滋润万物,上天便赋予名识海。
胭脂从未修炼,却独独有了修行之人所有的识海,忽闻用内力与之谈话之人低沉道:“说,你没有杀人。”胭脂怔住,望着道济,这声音分明不是他。仍旧是遵循照做道:“我没有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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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望向胭脂沉静如凝谭的眸子,怒意并未褪去,几乎是低吼道:“好,你身上的魔气怎么解释,那把剑带你的气息,这怎么解释,你可知那朱思剑毁人魂魄扰人轮回。”识海中人一凝噎细细碎碎念叨:“看来不下去还不行了,真麻烦,但愿来得及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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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连识海哪的人也放弃他了,胭脂袖中手指不禁一抖。道济即使不信他,也会念及情义不会动她吧。道济果真收回了剑,手中赫然金光乍现!如灵蛇一般的绳索窜出绕在胭脂身上随即收紧。
“杀了这个**!”
那妇女解下自己所有头饰宝钗发簪,一股脑丢向胭脂,那发簪不算尖厉,却在胭脂心里刻下狠狠一刀,腹中霎时如肝肠寸断。眼睁睁看着那妇人头蓬乱糟糟的嘶吼着要杀了自己。
她大概是听见了。
朱思剑,毁人魂魄扰人轮回。
没有人可以接受那样的痛苦吧。
胭脂望了望面色稚嫩的女孩。
道济竖眉,心中百般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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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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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很温婉的声音,玉衡对此画面惊愕不已,从未见血的他浑身一抖,面色吓的发白,手中买好的簪子也摔的粉碎。对着道济怯弱道:“修缘,这…发生了什么…”
道济揽住她的眼睛,将她身体背过去,对着同样是胭脂的脸不禁心里一软,深吸一口气温和道:“没什么,胭脂,你先进去吧。”
那妇人也碎碎念道:“哼…善人就是好,不比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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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一睁眼就被世界所厌恶习惯了,但仍旧是艳羡着看着玉衡,反反复复嗫嚅着心叹若是自己真的是他念的胭脂就好了。
满足的感情退潮后残余的便是卑微而细密的疼痛。
同样的面孔,同样的没害过人,自己一身戾气卑贱无比,而她,高高在上,得了道济的呵护,从没见过面的百姓的赞扬。是不是,自己也像他手中被摔碎的簪子,无能为力,被带上了连狗都比不上的丑恶嘴脸。
最后一根稻草压的很轻,却是积压很久的爆发。
胭脂笑不动了,面部肌肉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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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用,那日会不会是朱思剑操控自己杀得人?那么自己应该可以让它听话的吧。
胭脂不懂什么法术,只是苦苦默念,一心求死。这朱思剑果真抬起,剑锋无声的划破天际。胭脂试着动动手指,剑亦虽他手指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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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飙然渗透同样鲜红的衣裳,霎时浑身如火烧,头脑震荡,就像是在啃食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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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金光划过,身披鲜红婆娑,内束金虎华服,脚踏云靴,头束经文罗汉抹额,儒雅威严若神人。
沉闷的响声,如玉般精致的佳人却也倒在一片尘土中。
同时,玉衡只觉腹中一痛,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一同落地。
“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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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有何,恶有何,善恶本就一体,恶的事物不也可以为善吗,何为善,何为恶,胭脂虽为恶,却干了善良的事,甚至因为善良而死,致死都没有一句怨言,那么这位姑娘之前定义的善恶之分,是否狭隘了些呢。”
随即打晕了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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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道济错愕无比,往来镇定的眸子此刻被迷雾遮掩。伏虎亦是摇头轻叹道:“当年,乾坤想要取走忘川河下的朱思剑来害你,胭脂去阻拦,不敌,被…”伏虎凝噎一下,声音陡然沉道:“肉身被乾坤吸引幽魂顺利度过忘川河水取到了朱思剑。”
不啻于剖心挖肝之痛,道济无论如何想不到为了躲避幽魂竟然以胭脂为诱饵,那岂不是被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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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吞噬的是七情六欲,所以胭脂失忆沾染鬼气便是正常的。
道济甚至可以猜想出昏迷的胭脂在乾坤手上惨叫的样子,瞬间手指噶哒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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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忘川修罗。尽管伏虎赠予她识海一绺佛光才得此护住了魂魄和记忆,但是重生后的胭脂仙身尽数被毁,一时是接受不了记忆的,她虽然是恶的转世,但是那里能分的那么清,七分善三分恶,玉衡五分善,剩下的便是死去的胭脂。伏虎感叹道幸亏她失忆,因为道济,触摸到了许久未曾得到的光亮,只可惜她临死都还感叹这光亮太刺眼不属于她。
道济苦笑了一声道:“是我,被流言蜚语遮了眼睛。”转而捂住胸口喘气了数声,心口沉闷,一把扣住伏虎手臂,含着希望道:“那…胭脂还有机会重生吗?”
“呃…自刎而死的胭脂是主体,只需将你身边那位魂魄取出融合即可…不过降龙啊,朱思剑,毁去的魂魄…”道济深吸气,将眼泪生生憋回去道:“我知道。”
面对未知又清晰的痛苦,道济在伏虎离去后不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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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三日,昼夜不休。
直到胭脂睁开了眼,看到了眸光晦暗流转的道济。难言的感觉疯狂的涌了上来,她现在是完整的胭脂了,他从来没想过两人第一次见面竟然前提会是如此痛苦。毫不犹豫,胭脂狠狠抽了道济一个耳光。
啪——
“活在黑暗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接触过太阳再坠入黑暗,最痛苦的便是推你入黑暗的是你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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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如今也不知道胭脂丢失的魂魄到底是什么,煮着药。药气清香如茶韵,道济特意去买了蜜饯,放在小巧盘子里,一同端给胭脂补身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