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躇》

《年》

黄谷子，蒸年糕，卤猪头，花生酱，一上桌，阖家团圆灯明閬。

挑灯笼，烤把子，套棉猴，串个门，一碰面，除夕安康贺喜洋。

【旧靥】

十四年前。

“过了今天，你就多大了？”姥爷问。

“八岁！”我高兴地跳了起来，

“不，你再过年六岁。”

“八岁，就是八岁！”我逞强地说，

姥爷笑了起来。听，窗外河北的秧歌声愈来愈近，铜锣铁鼓敲出喜庆，淌在楼宇之间。

儿时，多么盼望自己长大呀，在距过年十几天的时候，就倒数着日子盼新年了，因为——那天，我可以玩到很晚，看满天的盛世烟火，可以吃平日里不准许吃的糖果。

【未央】

“过年好啊！”

“过年好啊。”

我喜欢春风里夹杂着的烟火味道，喜欢爆竹灰烬蔓延的余温在脚踝萦绕，以及闾里邻外无比热闹的簇拥场面。

屋里，旧式高压锅上的浮子阀吱吱作响，为热腾腾的年夜更添一份美满，烧鸡的香气漾满了屋子，虾蟹满桌，还有啤酒的泡沫相互撕磨，把岁岁安康贺。

【燃夜】

年夜。

糖瓜儿，面花儿，肉馅儿，枣泥儿……

“吃饺子啦……”母亲的吆喝杂揉在鞭炮声里，我无心顾及，只是守在窗前俯看楼下漆黑里的璀璨火花。

纸屑开裂，像极了盛开的杜鹃，平日的我，常然踏着收紧的步子走过这冷瑟的楼宇间，而走年夜的路时，我没有颤栗，因为处处皆是绚烂。灯光遍布，暖如白昼，爆竹响彻，撼走人间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只留下除夕美好的，虔诚的祈祷。

【阑珊】

这几年的除夕，摒弃了放爆竹这一污染环境的习俗，每每向窗外眺望，烟火已阑珊。

然而，年味在花灯的斑驳里氤氲。那世间满目的灯影，镶嵌在泥土里，缠裹于枝桠上，腾起的巨龙活灵活现，定睛一看，缘是耀眼的彩灯。熙攘的人流穿梭于张灯结彩的南海公园，沐浴在五光十色的长河，摩肩接踵的长街久久搁浅，定格在记忆里，阖上眼，仿佛依稀地看到视觉暂留的琳琅。

【凡尘】

人情，节欢，灯火，余岁，每一年都有新的事情，每一年都有新的希望。当除夕的那碗水饺将一岁满上，地球也沿着公转的轨道向东移去，人们倒数着子时的钟声，笑着入梦。

时间齿轮契合的声音，时光之河无形的潮水，夹杂着年夜的碎片，灌进眼里，只闻那弦声如怨如诉——

乾坤空落落，岁月去堂堂。

末路经风雨，穷边饱雪霜。

命随年欲尽，身与世俱忘。

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

《道法如幻》

她望着寺院上空回旋的麻雀，风揉碎了她的话语，但我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话，“佛教总是教人去忍受磨难。”

我在哪里，又是什么颠覆三观。

莽莽然，一维是一对零维外接点平行，两点成一线 。二维是两对一维外接线平行，四线成一面。三维是三对二维外接面平行，六面成一体。四维是四对三维外接体平行，八体成一局。五维是五对四维外接局平行，十局成一统。六维是六对五维外接统平行，十二统成一环。七维是七对六维外接环，十四环成一循。八维是八对七维外接循，十六循成一轮。九维是九对八维外接，十八对轮成一回。十维是十对九维外接回，二十对回成一重。十一维是十一对十维外接重，二十二重成一复。十二维是十二对十一维外接复，二十四复成一结。十三维是十三对十二维外接结，二十六结成一团。十四维是十四对十三维外接团，二十八团成一聚。十五维是十五对十四维外接聚，三十聚成一果。

果，如，然，自。

轮回胤始，一切如梦幻泡影。

《覆地诡谈》

石破天惊一席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孰能知，此时的我门前冷落，惨淡光景，彼时的我定非这般境况。只因孔丘作盖世文章，厄于陈邦，只因太公习武兮无双，钓于池塘。

孰能知，我碌碌平生何所获，只因颜渊短命多舛藏，岂是恶歹，只因寿随盗跖至年长，未曾从良。却不甘于此蝇营狗苟，那十年河西，十年河东催我起，枉我悰然的前半生，还有来日扭转乾坤。

孰能知，我年幼之时携镣铐，狰狞觊觎唯铁冷。俄顷韶华莽莽，成人之日惑世苍。只因尧帝明圣德韬光，不肖之儿灭脊梁，瞽叟愚顽痴痴狂，大孝之子尚流芳。灰飞烟灭之迹，白手空空荡，我仍勇往，于是，天崩地裂佛如蚊蝇之声，于是，深处涸辙犹玩味着清欢。

今日方为撼天地之滥觞，我不亡，亦不忘。看那汉王何其羸弱，竟怀万里江山慷慨解囊，看那李广射虎望天狼，却道老来无封凄凉。西楚霸王强上强，千军霍霍势不可挡，呵，却道自刎乌江。

世事深邃，我求之惘惘。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四时递来而卒岁兮，阴阳不可与俪偕。鼠以暗为光，畜以卑为昂，蝙蝠以光为波，厚土以尘作膛，我是人呵，我之所感未必真实之象，奈何囿于这虚幻，愿汝恣肆飞扬。

天地亦仁，以刍狗为万物，何其公平坦荡。

《痴弦》

【声声慢】

小楼昨夜东风，一片暮色里，谁人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起舞弄清影，伶人的戏腔，道尽了那零零碎碎，点点滴滴。梦里有月落乌啼，长发引涟漪。

【暗香】

澎湃着，汹涌着，怨诉着的，花的枯骸祭奠了。

剐我心头瑟瑟，燃我千丝愁更愁，烬我灯飖黄昏后。呵，人间不过如此，比谁顽抗与颜厚。若见恶仇作乱，蝇营狗苟，我必如庖丁解牛，磨刀霍霍疯欲狂，片甲不留!戚戚多愁，休！命运捉弄，肆!感感怅怅，斩!一醉方休，丢!

【行歌】

冷倦的嗓音，婉转的降调，是我魂牵梦绕处。沉淀一夜的酒如淡如水，失了杀口的麻痹，我无意斟酌，只感一首行歌，有惆怅的壮阔，由孤独到磅礴。毋忘去日苦多，毋忘今之风雅，毋忘来日方长，我这样喟然叹着。

《㒱入藤黄》

独上山，暮漪汾

飍靐龘，驫鱻飝

默思忖，念与日下沉沉吟

卍盘旋，卐逆滚

阴消逝，阳陡升

噫吁嚱，何其美哉造化轮

融我于藤黄远山呵

来路颠簸

踏我料峭坎坷歧路多

伴我亡羊牧人稻穗儿折

　　《沉然》

　　【乐园·黯】

　　那个乐园，斜梯老了。

　　哑默的黄昏，夹杂着风的鼾声的弦，切割一半斜阳来煲汤。

　　汤里有孟婆的倒影，有彼岸的罂粟，有酒色石头，使然我将旧梦忘却，一忘皆忘。

　　可是，我那罹患漂泊宿命的灵魂，回到故地，合着老去的街，孰能忟忟然而不断肠。

　　搁置沉沉别绪，戳破酝酿已久的苦胆，淌出五味杂陈的酒水，胭脂岁月浸润得劉伶欲昏欲醉。

　　【哑默·街】

　　这个城，有一条街，名叫建设大街。我曾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搁浅，在这里领取风馈予我肌肤的皱纹，或是仓仓而皇皇，匆匆忙，抑或是怅怅而惘惘，感感伤。

　　我来到我曾走了十年的街头，或许是儿时的躯壳已与这条街契合，以使我此刻的存在，显得愈发突兀。我张望着，有些店铺已然换了新的门牌，踏着多年未踏上的路，故乡带着凄愫的气郁结在脚尖，我的脚步瘫滞了。或许，这该是归宿吧。

　　【一隅·孤】

　　那拐角的砖房，总孤独地立在那，里面开小卖铺的老妪，在十年前腿脚已不灵便，不知，现在是否还健在。待我走近那颓旧的矮房，看到了垃圾簇拥着的屋门，蓦地懂了，这里好久都没有人过问了。

　　【憔弦·逝】

　　迟暮，我又彷徨，彷徨到了我居了十年的故地，我已经和那堵墙一般高了。

　　寂寥的深院无声地为自己拉着二胡，曾经的那个二号楼，二单元依然如旧。不同的是，墙皮和门牌黯淡了，像是，蒙了一层炊烟，就如儿时放学回家时那屡炊烟一样，袅袅绕着。定睛看去，炊烟已不复存在，而是愈发厚重的尘埃。

　　往上看，看向二楼，我的旧家又成为了谁人的新居，熟悉而陌生的窗前，多出了一排白色的防护栏。忽而忆起儿时，我在楼下玩耍，手里还舞动着玩具，只是天色已向晚，母亲在窗前用年轻的声音呼唤我的画面。风轻轻拂过，手机里驾校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我方才回过神来，我手里没有玩具与足球，楼上的窗前，也没有母亲年轻的面孔，只有那年复一年蔓延的藤黄，衬得天空格外明澈。

　　【颠簸·愐】

　　我突然感到岁月的辛酸沁入血脉，十年逝去了，不过了然无数个或香甜，或辗转的夜，做了一个又一个或安和，或颠簸的梦。饥饥饱饱，醒醒醉醉……

　　离悰时还是童稚，归来时已是青年。我还是我吗，那个埋头苦读的率性书生，热血洋溢的叛逆少年，抑或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小生?

　　【寂忆·泊】

　　我愈发爱上了这颓旧与简陋，在这个新鲜事物层出不穷的时代，我仍钟情于那份沉旧。只因它的味道过于浓郁，以使我的魂魄于回忆里踉跄，囿于沉旧里夹杂着的无忧无虑，踏实，真切与美好。

　　木心先生的从前常然慢而漫，像日色，像车马，像长途伊人希冀的信笺，我的从前总是让人沉湎，像笔墨，像踟躇，像天真而带着些许成熟的容颜。

　　【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