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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方浓,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难得攒下的那点睡意,顿时溃散无踪。一股无名火混着倦怠从心头蔓延开来,她勉强撑开眼皮,用力揉了一把头发,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祝京黛眯起眼,视线费力地聚焦。墙上的钟表框在昏昧里勾出模糊的光晕,指针的尖端指向十一点。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
念头稍转,答案已呼之欲出。在这偌大的张宅里,她见过的、能叫出名字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左奇函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深夜造访,余下的,便只有那位了。
张桂源。
光是名字掠过脑海,就让她莫名有些心悸。如果是他,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敢再有半分迟疑,她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地板上。祝京黛拢了拢单薄的睡裙,摸索着走到门边,指尖搭在门把手,用力握住向下一按。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仆。
她长得很年轻,还穿着下人的衣裳。只是那张面孔生涩得很,她不记得今晚有曾见过。那人兴许是有些紧张,呼吸紊乱,连捧着托盘的指尖都在泛白。
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她问道。
祝京黛.“怎么了?”
小姑娘像是被惊着了,将托盘往前一递,动作仓促,几乎要碰翻杯盏。她又垂下头,嘴唇嗫嚅着,每一个字都说得磕磕绊绊。
龙套.【女仆】“祝、祝小姐,有人托我…请您把这个,给小少爷。”
目光随之落下。托盘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只白瓷杯。杯口氤氲,散发出淡淡的乳香。在昏黄的廊灯下,白气似乎有了生命,升腾着,模糊了杯沿。
一杯很寻常的热牛奶。
她眸光微敛,应了一声。
祝京黛.“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只是走着,心底的疑窦却愈发强烈。张家上下,分明只有两位少爷,一是张桂源,二是左奇函。深更半夜的,让她去找左奇函?
这念头一升起,便觉得荒谬。那张惨白的脸倏地浮现在眼前,祁生野失笑地摇了摇头。是了,定是那个小丫头慌了神,才在“少爷”前平白添了个“小”字。
她要找的,合该是张桂源。
只是,偌大的宅邸里,她又该如何找起。
总不能就此作罢。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硬生生在相似的廊道间反复兜转,不知绕了几个圈子,眼前豁然一亮。
廊道尽头。过于繁复的浮雕,门上别出心裁地雕了只盘踞的龙首,龙目微瞌,鳞爪森然,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这般气派。
她敲门,而门内杳无回应。祝京黛咬了咬唇,鼓足勇气压下把手,往内一推,门应声而开。
热气裹挟着湿润的皂角香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收紧手指,手抖得差点将牛奶连着托盘一同丢掉。
这哪是卧室。
眼前赫然是一方氤氲的浴池。
水汽低垂、流动,男人斜倚在其中,赤裸的上半身浸在水雾里,又在某个水汽散开的罅隙,骤然清晰。肩膀线条宽阔,紧实的胸膛上还沾着水,一路蜿蜒向下,勾勒出块垒分明、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腹肌。
一股热意倏地窜上脸。
水声轻响。那人似乎察觉到,只见他缓缓转过头。

湿透的黑发被他漫不经心地向后撩去,水珠沿着下颌线滚落,滑过起伏的喉结,最后坠入水汽深处。动作带着种慵懒的性感,危险又惑人。
他冷着张脸,声音是水汽浸润过的沙哑。
张桂源.“谁让你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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