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败露

第十六回 败露

　　慕蓝和千玺两个出了同春巷，径投大路。行了好一会，看看到了城门，只听得那谯楼上咚咚的打了五更五点，但见那：

　　金鸡初唱，玉兔将沉。四下里梆柝频敲，都是些巡更丐子，满街衢行踪杂沓，无非那经纪牙人。猛可的响一声，只道是相府知风捉护；悄地里听一下，却原来官营呐喊大操兵。

　　两小只正混在人丛里，走到城门首，蓦听得这声呐震，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道是鲁相国知了风声，差人追来捉获。回头看时，又不见有人赶来。猛想一想，方记得起，三六九日官营里操兵练卒，却才放下肚肠。连忙出得城来，渐觉东方有些微微发白。千玺哪里习惯穿这一身女子鞋袜，管不得鞋弓袜小，可谓举步维艰，不多时又到了连星湖码头。

　　原来这码头下了船，笔直一条水路，直通得到长圳府去。你道此时天尚未明的时节，船上人个个还未睡醒，哪里见个人来揽载。两人依着岸走了几步，只见就是日前泊那桃源舟的杨柳岸边，有一只小小渔船在那里。千玺到了这个所在，觉他睹物伤情，慕蓝也觉伤情睹物。她便凝睛一看，见那船舱里点着一盏小小灯笼，恰好那个渔人正爬起来，赶个早市，趁没有船只往来，待要下网打鱼的意思。

　　慕蓝近前唤道：“渔哥，你这只船可渡得我们么？”渔人道：“要渡到也渡得，只是渡了二位娘子的时节，错过了这个早市，可不掉了一日生意。”慕蓝道：“你若肯渡我们，就包了你一日乘钱罢。”渔人笑道：“既然如此，二位娘子还是要往哪里去？”慕蓝道：“我们姊妹二人，要到前途去望一个亲戚的。”渔人道：“却是甚么地名？”慕蓝道：“哪个地名，我倒忘记了。只是那些村居景致还想得起。你且撑到前头，若见了那个所在，我们上岸就是。”渔人笑道：“娘子又来说得好笑，若是撑了十日不见那个所在，难道还是包我一日的银子？”慕蓝道：“就与你十日的钱罢。”渔人道：“只要讲得过，便做我不着。请下船来。”他两个就下了船，那渔人便不停留，登时把船撑去。

　　说回鲁相国，不觉睡到天明，醒在床上，只道还是千玺伺候，便叫一声道：“千玺，可睡醒了么？”原来却是王源尽尽伺候了这一夜。他因为前番那次做来不顺利，所以再不敢走动，只道弟弟果然不耐烦，便替他承值了这两个更次。听得相国唤了这一声，连忙答应道：“夫人，千玺昨晚身子有些不耐烦，着王源代他伏侍哩。”相国叹口气道：“怪他不得，其实这几日辛苦得紧。多应是劳碌上加了些风寒，少刻待他起来，可唤他来，待我替他把一把脉看，趁早用几味药儿赶散了罢。”王源应说：“晓得。”

　　说不了，只见一个男侍慌忙走来，把房门乱推，进来禀道：“夫人，不好了，昨夜内门被贼挖开了！”相国道：“有怎样事？内门既失了贼，决然从那百卉轩后挖过来的。快着人去问花娘子，曾失了些物件么？王源，你可疾忙去唤你弟弟来，问他昨日那内门是怎么样拴锁的？”王源应声便走。

　　不多时，院子与王源一齐走到，一个禀说百卉轩不见了个花娘子。一个禀说内房里不见了易烊千玺。相国听说，老大吃了一惊。到底做官的，毕竟聪明，心下早已明白。便起来坐在床上，叹口气道：“我也道这内门缘何得有贼来，原来是这小厮与那妮子做了手脚，连夜一同私奔去了。终不然伏侍的丫鬟也带了去？”吩咐院子：“快去唤她那伏侍的人来见我。”院子答应一声，转身便去。

　　原来小言正爬起来，寻不见了慕蓝，心下好生气闷。听着相国唤她，不知甚么势头，连忙走将过来。相国问道：“你家小姐哪里去了？”小言道：“回相国的话，奴婢也不晓得。奴婢昨夜打铺在她床后，只听得晚来咿咿唔唔，做了半夜的诗，直到五更天气，方才住口。奴婢见她夜来辛苦了，趁早起来，打点些点心与她吃吃，只见房门大开，影都不见了。”

　　相国道：“可曾带些甚么东西去么？”小言道：“别样物件，奴婢尚未查点，只是一块玉佩，是她日常间最心爱的，端然还在那里。”相国听说了玉佩，便觉有些疑惑，遂对她道：“你快去拿来我看。”小言回身，慌忙便去拿与相国。相国把玉佩一看，骂了一声道：“好贱厮儿！分明这玉佩是他日常间戴的，可见他两个不止做了一日的心腹。”

　　原来这玉佩，却是前番王源赠与慕蓝的，哪里干着千玺甚事。王源在旁看见这玉佩，好生耽着惊恐。相国便对小言道：“你家小姐与我府中一个男侍同走去了。”小言听了这句，吓得把舌头一伸，缩不进去，道：“有这等事，怪见得这几日夜来睡在床上，不绝的嚎声叹气。”相国道：“我府中没了个男侍还不打紧，你家夫人不见了个小姐，明日可不要埋怨着我。你可早早回去，禀与你家夫人知道。”小言答应一声，连忙回去报与花翰林得知。

那翰林听罢，心中老大焦躁，便对夫君道：“我那畜生，谁想做了这件没行止的事，难道这一世再也不要思量出头？她便去了也罢，终不然鲁相国没了个男侍，明日肯干休罢了。”遂唤打轿到鲁府去，商议寻访。

　　这真是应了那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霎时间花阳城里，个个传说，花翰林的小姐拐了鲁相国的男侍，逃走去了。

花翰林到了鲁府，见了相国，两个把前事问答了一遍。花翰林道：“这还是老先生出一招帖，各处寻访一寻访的才是。”相国道：“区区男侍，便去了也不足惜。只是令媛差了主意，既把他看上了眼，何不就与学生明说，待我便相赠了何妨。如今学生出了招帖，外面人一来便要说我轻贤重色，二来只说我一个男侍拘管不到，被她走了，可不坏了家声？还是老夫人出一个招帖，寻一寻令媛罢。”花翰林道：“不瞒老夫人说，我那小女，原是螟蛉之女，若出了招帖，可不被外人谈论？这还要老夫人商量一个计策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