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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完课栾真照旧坐在讲台前给排队问问题的同学们答疑解惑，等到最后一个人时已经下课二十分钟左右，站久了腰疼口渴，就靠在椅子上休息，一边整理教案一边核对时间。心里还疑惑怎么今天一下午郭麒麟都没发消息过来，平时远隔千里也小嘴叨叨的，今天这样安静属实反常。

“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教室已经空无一人，栾真见问了也没反应只好抬头。

“栾老师，我就一个问题，能赏光吃个饭吗？” 

栾真这才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个浑人，来这儿干什么啊？刚全听着了？”

郭麒麟赶紧上前搀扶起她，背上她的包，然后两个肩并肩的在傍晚暖风下的大学校园里散步。郭麒麟自己没考上过大学，家里也没几个人能上大学，嘴上说着无所谓，可在这个士农工商的国家里，能读一所好大学还是大部分人心中所向往的。难得他来，栾真决定很彻底的带着他体验体验大学生活，他们就像政法大学里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在一食堂排队等冒菜，然后喝一杯风靡校园的大叔奶茶。之后栾真去给学生们开讲座，郭麒麟就以教授家属的身份混了个工作席，在那儿踏踏实实的听中国民法典修订建议。好的老师就是能深入浅出，台上一个黑土豆似的小老头讲的民法体系就好比森林公园，又像组装家具，让郭麒麟这个纯外行都能有所体悟。他看着这一群文人在台上，手无寸铁，却真能指点江山、纵横捭阖，还别说，和看他爸说相声好有一比，挺带劲。

直到那天开车回去郭麒麟还在跟栾真说呢，“你们学校氛围挺好啊，原来现在大学生也不都是吃喝玩乐”，最重要是很狗腿子的拍马屁——“当然啦，还是我老婆教的好，要不一般人哪有这效果。”

栾真瞧他兴冲冲的样子，还有几分欣慰。从前两个人之间关于工作的话题只有相声，毕竟法学，尤其是民商法门槛对于没有接受过法学训练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高，从前栾真一说起什么担保、留置的他就头疼，简直是最好的催眠曲，现在能从郭少爷嘴里听到物债二分这几个字栾真觉得还真是又惊奇又安慰，就像是自家的孩子刚学会说话一样惊奇。

后来栾真再去上课郭麒麟只要是有空的，坚定的要去蹭蹭课，美其名曰增长法律知识，实际还是看着栾真，月份大了肚子也显了形，到了六月份课上完的时候栾真已经四个多月了。不知道是因为郭麒麟给买的维生素有用还是那几个穴位按摩的好，孕吐也止了。自从这孕吐停了，栾真才算是真的长了点肉，原本很纤细的一个人渐渐圆润起来，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连着肚子看已经蔚为大观。

这期间还有一场盛事，对栾云平来说今年不只是他要抱外孙的一年，也是他和老搭档高峰合作的第三十周年。中国人讲究过一个整数，不是五就是十的，栾真和栾秋阳提前从八月份就准备了起来。两个孩子连着高家的姐姐翻遍了父辈的录音录像，最后由栾真写脚本，栾秋阳剪辑，弄了一个很不错的视频。到九月三十那天两个人带着自己的徒弟儿子，师兄师弟、师父大爷很完满的给观众演了一场。郭德纲先生亲自写一幅字，书曰：鸾凤和鸣，峰峦叠嶂。

晚上在后台几个小辈就用投影仪放了那片子。他们不愿此事假手于人，因故栾秋阳特地学了好久的视频剪辑，天天演完回来在房间里捣腾的眼酸脾气躁。效果却出奇的好，不知道是两个人的默契感动栾真，还是高老板那句：“我的梦想啊，就是和栾云平先生永远合作下去”的誓言感动了栾真，孕妇反正荷尔蒙发达，感性的不得了，成了那晚哭的最稀里哗啦的人。谁哄都没用，连郭麒麟也不要了，就揽着她爸和高老板哭，最后连栾母和高母都有些吃味儿了，悄悄在那儿议论：你瞧他们两个，比跟自己老婆还好。

那晚栾真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抱着爸爸的脖子不撒手，也没回他们自己小家，郭麒麟就跟着回了栾家。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栾真才终于冷静下来，郭麒麟看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就想笑，揉着她脸上长出来的小肥肉就说：“你说那是你爸和高老板合作三十周年，不是你和你爸合作三十周年，偏偏还是个骄横不讲道理的孕妇，太抢人家风头了。”

栾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咬着唇想了半天才说：“因为我是妈妈了现在，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最近也跟着我看了好多我爸他们年轻时候的视频，所以我们是双份感动，我一个人表现出来。”

郭麒麟也不能真的和她计较，只是用手捋她的头发，一点点的拍着被子哄她睡觉。睡前栾真想了半天说：“我那天看一个姑娘写的可好，说相声演员最感动的就是搭档情，现如今这个人人自危、凉薄如斯的时代，还能有个人与你休戚与共、荣辱相干……唉，真好啊。三十年呐，多少风风雨雨啊，你说咱两能不能有三十年还没准儿呢。”

郭麒麟最见不得她说这话，可怀了孕后栾真不复从前了，也没法儿像从前似的逗她。只故作姿态：“唉，对呀，跟你三十年兴许没准儿，但跟我家哥哥肯定能三十年，这么说我得好好珍惜阎鹤祥。”

栾真当即就吃味了，恋人间就是不能这样，她那样说就是为了让郭麒麟表态，郭麒麟这样说就是跟她计较。那一股子小女儿的痴缠一上来，郭少爷是如何放下身段哄也没法儿了。为了刺儿他，栾真直接说：“你一天天的不沾家，小园子你多久没去过了？等我把肚子里这个卸了我就给壮壮找个新搭档，人家就跟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一样，可我不是代战公主。”

郭麒麟也觉得好笑，原来妻子还真会吃搭档的醋，他也不顾不上哄了，只说：“难道岳母会吃高老板的醋吗？”

栾真坐直身子沉吟半天道：“还是会的吧，毕竟他们两个都真爱相声，又见天儿的腻歪在一起，有时候感觉除了他们两生不出孩子外也没有哪里不像夫妻的了，我妈后来还问我能不能告高老板重婚。”

郭麒麟被她这样认真的回答逗得好笑，从坐着笑到站着，又从站着笑到躺着，后来还追问：“那你呢，你吃醋我和阎鹤祥吗？”

“那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又不想我爸一样天天上班儿说相声，哥两有空聚聚也没什么。你不知道他，以前干出许多过分的事情，我还记得我妈生栾秋阳的时候我爸也是，拢共在医院没呆多久，见天儿的往小园子赶。而且因为他工作越来越忙，我们姐弟两的接送、家长会、辅导作业，几乎没有我爸能管的，也就是放假的时候带着我们去趟公园。”

“所以说啊，你妈不容易。”

栾真不想听这样的结论，眼见着自己也要当妈了，她想听听郭麒麟以后是怎么个打算。也不用说话，夫妻两口子的默契就体现在这里，郭先生一瞅她的神色就知道要说什么。

“你放心，咱们两个的孩子我保证不叫你一个人带，也不会把她们扔给父母。”

这才算满意，有了他的保证栾真才敢安心待产。说实在的，郭麒麟就这一点特别好，言必信、行必果、己诺必诚，要是个满嘴大话、口若悬河的她也没那么大胆子和他结婚过日子，更遑论生孩子了。

大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孩子命好，生在北京漫天银杏黄叶的秋天，栾真一早起来就发现不对劲，赶紧叫郭麒麟载她去医院。一路上宫缩愈发密集，栾真一点儿不敢大意，咬着牙硬忍，掐着表算时间。等到了早预定好的私立医院里才算放下心。郭麒麟出去叫了岳父岳母，不出所料的，栾秋阳和栾云平都正忙着说相声，郭麒麟也是想瞎了心，一个工作日叫他们爷两儿。这下，他爸、他搭档那一概的都赶不过来，幸好还有他妈和岳母两个顶事的。栾家离得近，栾母心也急，拉着栾真的外婆和大舅妈接了电话就往过赶，一行人雄纠纠气昂昂就像奔赴战场的将军。

那时候栾真还能忍得住，还没叫出来，郭麒麟陪在身边悠哉悠哉的不觉事儿，几位女性长辈这样子他还有点被震慑住了，更带着些不明所以。也是，他那儿明白啊，这生孩子，无论是何时何地对女人来说可不都是一场战争？

等栾真进了待产室，他们几个坐在外头还是相顾无言，唯一一个没生养过的大舅妈平时最少言寡语的，如今却成了调节气氛的。一会儿问问给孩子取小名了吗？一会儿好奇郭麒麟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儿？开始郭麒麟还能勉强定住神应付一下，直到栾真哭喊着的声传到门外，他的意识、魂儿就全随着太太去了，哪儿还顾得来这许多。

王惠赶来时就是这景象，栾家三四位女眷和郭麒麟都在门口就着那扇小玻璃窗等着。两口子一早定下来的还是优先顺产，一来栾真年轻、身体还不错；二来顺产还是比刨宫产恢复的更快，对于产妇来说不伤元气。也一早说好了只要觉得疼就打无痛，虽说从脊柱上打看起来吓人，可人只要少受罪就行。

叫喊声后来被助产士调节，成了酝酿孩子出生的一把子力气。郭麒麟就在那扇小玻璃上望着她——栾真满脸都是汗，惨白惨白的，眼神儿都涣散了，牙齿咬着一方热毛巾。郭麒麟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她这么没精神却又奋力挣扎的样子，心里不知道要怎样的难受与后悔。恨不能此时躺在那儿的人就是自己，也想着每一位母亲生孩子的这一番力气，怨不得人们常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没多久栾真的宫口看着就快要开完了，被推进了产房。郭麒麟以前申请过要进去陪产，但被栾真拒绝了。他一在那儿栾真就不知道该看顾哪方，以免产妇分心，还是栾母进去。刚进去没多久栾云平和栾秋阳还有郭德纲就赶过来，栾真这日子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星期，他们请好的假也没能用上，只能临到头跟师兄弟们换了班儿，这才紧赶慢赶的过来。

男人们都没见过世面，但又说不上话，一个个的坐在墙角根儿的椅子上抓头发，眼神儿不知道往哪儿飘，眼瞅着郭麒麟也不说话，栾云平才问：“进去多久了？”

郭麒麟说：“顾不上看，有一会儿了吧。”

两个人嗓子都干涩，喉头紧巴巴的，之后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要不说这孩子是个乖的，就在众人替他和妈妈祈祷担忧的时候他也没折磨栾真多久，连催产素、无痛什么的都没打，一会儿就出来了。

眼瞅着那扇门一开，一个包裹严实但眉眼带笑的护士高声道：“栾真的儿子！”

郭麒麟腿一软，差点没给她跪下，眼眶里瞬间就一堆的泪水，勉强振作后也顾不上什么就赶紧问护士：“我是，我是。请问您我爱人怎么样了？”

护士含着笑道：“母子均安。快看看你儿子，七斤二两的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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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写这一篇最开始有很多目标要写，但都因为我实在是太肆意，所以没完成。唯一一个完成的就是我想从女儿的视角写一下高栾，当然了，我文字浅薄，根本没法儿表达两个人之间的深厚情谊。以前在小破站看过一个剪辑，可给我感动坏了，老夫老妻的细水长流中寻糖吃才真是好玩儿……

三十周年啊，真真他们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帮咱们提前看到了。只是时间问题，当然我们也会看到的！

好的，恭喜少爷当爹啦！

（关于生/孩子的流程一个姑娘真的屁也不懂，纯属以前纪录片和我妈生我的经历拼凑，如果有不到之处大家别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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