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42.1.25】

　　自从那之后，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变。他们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改变了，但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是不太一样了。

 　　“你的书都是意大利语，我看不懂啊，西撒。”

 　　“你的意思是……”

 　　“教我嘛！拜托了！实在是太无聊了——”乔瑟夫试图打动看起来不想参与此事的西撒。

 　　“好吧，好吧。那我从最简单的开始。”

 　　西撒坐在床边翻动书页，他的手指细长，白皙的皮肤因为触碰了冷水变红，指甲不长不短，让人想捏一下。

 　　“捏一下手……”就在乔瑟夫胡思乱想的时候，西撒把书本放到他的眼前。

 　　“这一个，”他手指着，“这个是ciao，意思是你好。”

 　　“C—iao，ciao，我会了！”

 　　“这一个，Buongiorno，是早上好，你也可以用ciao，前一个代替，不过我喜欢这个，有太阳的词语(giorno)在里面。”

 　　“好，Buon—giorno，并不难嘛！”

 　　“你有自信最好……这个，是再见的意思，Arrevandeci。”

 　　“哎这个好难！有那个，啊……舌头要像弹簧一样，嘣嘣地弹？”

 　　“那是弹舌音。”

 　　“ar……arr……r……”乔瑟夫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舌头，看着他艰难地伸着舌头晃来晃去，脸都歪斜皱缩了，西撒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开心地翘起了嘴角。

 　　乔瑟夫是很能令人放下心防去信任、放下忧虑去开心的男孩。

 　　“不行啊不行！真的不行了啊——”在尝试了无数次依旧失败之后，乔瑟夫生气地拍了自己的脸颊几下。

 　　“你的手还没好，别乱动啊！”西撒弹了他的额头，看着对方“哎呦”痛叫，嘴角忍不住就上扬了。

 　　“r——ar——”

 　　“慢慢来吧。一口吃个胖子肯定行不通。多练练肯定可以的，我先给你找下一个，”西撒安慰说，同时飞快翻动书页，“”我看看……啊这一个，Ti Amo……”

 　　“Ti Amo！我是不是超——厉害！一次就会了，嗯嗯信心回来了！”乔瑟夫在床上尽其全力地做出欢呼雀跃的动作。

 　　西撒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发现自己也咧开了嘴笑着。奇怪的人，他想，明明是在打仗，乔瑟夫却能让气氛变成这样。

 　　他是怎么做到的？连带感染了我……

 　　心不在焉的时候，他抬头看乔瑟夫的脸。

 　　战场确实可以磨平很多，但想彻底掩盖什么很难。乔瑟夫少爷气息不重，但光滑的皮肤，清澈明亮的绿眼睛和透露着健康气息的柔韧棕发，还是透露出他一直被溺爱着长大的事实。

 　　他长得真是好看——西撒心里想。如果不是战争，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吧。

 　　“西撒，西撒？发呆了哦？”乔瑟夫努力挥着伤手。

 　　“放下！手不要了吗！”西撒吼的很凶，他为自己刚才飘飞到莫名其妙之处的思绪感到脸颊发热，“这个的意思是……”

 　　怎么偏偏是这个！西撒死死地盯着那串字母 。

 　　“是什么呀！”

 　　“你怎么老是这么着急！这个啊，是，呃，我……”

 　　随着西撒的声音响起来的还有空气极速流动的嘶嘶声。

 　　“这是……！”西撒瞪大了眼睛。

 　　乔瑟夫则比他反应更快，他受了伤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动了起来，只一下就用肩膀把西撒撞开。

 　　“西撒——”

 　　“轰隆！”

 　　“哦不，不……乔乔！”

 　　断裂的木板就像无情的坟墓，把几分钟前还在说笑的那个男孩完全掩埋了。

 　　毫发无伤的西撒目光空洞地看着远方，投弹仍未结束，炮击的声音炸响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