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卑微莫止

蓝湛是在春节一周后回来的。登机前他给婉舟打了电话，但无人接听。

　　下了飞机，他立即飞奔至婉舟家，但家里也没人。

　　他试探着给宋母联系，宋母说婉舟没有去她那里。

　　接着他打给出版社，结果宁采臣告诉他，宋婉舟已经一周没有去出版社，就连每周三的例会都没有参加。

　　蓝湛在家里巡视了一遍，冰箱里的食物比他走之前少了许多，衣柜里衣服有几件没少，书桌上并没有积灰，牙刷上有明显的水渍，甚至客厅里的花都是新鲜的。

　　他抿了抿唇，再次给婉舟打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蓝湛不禁心头一颤，随后他打给了助理：‘‘给我查个人，宋婉舟，女，27，她现在在哪里。要快！’’

　　十分钟后，助理回来消息：她现在在市医院。

　　下雨了，滴滴答答地敲在窗台上，玻璃窗户上很快被雨水氤氲成模糊一片。

　　婉舟收回目光，抬头望着头顶的盐水瓶，只剩下小半瓶了，轻轻呼一口气，打针的时光总是很难熬，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只希望蓝湛能晚一些回来。

　　手机忽然想起，她侧身去拿，无奈左手不太好使，她包里东西又多又乱，莫了好一阵都没找到手机，来电人却很有耐心，铃声还在响着。终于摸到了，她一看来电人，愣住了。

　　蓝湛！

　　婉舟深深地呼吸，按下接听键，心虚地开口：‘‘喂，要回来了吗，多久的飞机？’’

　　那端有片刻沉默，清冷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在几楼哪个病房？’’

　　婉舟后背一阵凉风，正准备蒙混过去，电话那端再度开口：‘‘宋婉舟，你敢给我废话一句！’’

　　声音忽然很低，似是强压着怒气。

　　婉舟微微闭眼，默默叹气，说：‘‘七楼32病房。’’

十几分钟后，病房门“咣当”一声就被人从外面踹开。

简直是粗暴无礼！

随即，蓝湛阴沉个脸走了进来。

婉舟心里一激灵，见他此副模样，竟然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

这天气不怎么好，天气预报说会有中到大雨，可天阴沉沉了一个上午也没下一丝雨。而蓝湛的脸色就像这天气一样，阴沉得吓人。

“喝酒喝到胃出血？”他的声音听起来紧涩又低哑，额头还有汗，一双眼睛漆黑阴沉。

“对不起，蓝湛，”婉舟低着头，垂着眼，死死咬着唇，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有些艰难，又有些郑重地开口：“我们离婚吧。”

房间里面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蓝湛一声不吭，盯着宋婉舟。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蓝湛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他猛然转身，“砰”的一声将门摔得惊天动地的响。

余音回响，婉舟倒是很平静。

她缓缓地躺下，回想过去这几年，但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过的很好，令许多人羡慕，又与蓝湛共享了无数良辰美景，但那些美好回忆都变模糊了，那些怀疑，争执，冷战却如同潜伏在床下的阴魂冒了头。

但她仍旧没有传说中那些伤心欲绝，或者心碎至死的感觉，她只是难过。

她甚至没有哭。

她知道那些感觉是怎么样的，也绝不想再来一次。

有些感觉人的一生中只经历一次就够了，它们刻骨铭心，它们永生难忘，它们让人产生抗体，保护自己永不再重复同样的伤痛。

那些失败的爱情如同一面面倒塌的墙由远及近，直到她脚趾前，告诉她一切繁华之后总是废墟。

不都是这样吗？小孩子总是经历期望—失望—再期望—再失望才会长大，成年人也一样，这就是生活。

婉舟回到家，就看到楼下停着的香槟色大车。

那是蓝湛的座驾，车子从原厂订购，颜色特选，全西城也没几辆。婉舟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时“哇”了好大一声，蓝湛立刻说：“来，我载你去兜风。”

他把车开上夜里的大桥，婉舟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在华灯初上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

她至今记得那种感动。

婉舟沉了沉眼，朝别墅走去。

还没输完密码，门突然被打开，婉舟被里面的人一把扯进去。

“蓝……”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如狂风暴雨般，没有温柔，没有缠绵，没有缱绻，他强势撬开她的嘴唇，在她的口中横冲直撞，带着怒意与惩罚，恶狠狠地肆意妄为，甚至用牙齿咬她，像是用疼痛来唤醒她的记忆。

婉舟觉得浑身血液在那一刻一齐上涌上脑海，既羞愧又愤怒，抬脚就去踢他，可他像是早有预料，一用力，将她推到了身后的墙壁上，身体压着她，将她完全禁锢起来。

忽然，他放开她一点点，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急促地低喘着。

良久，婉舟听见蓝湛喑哑的声音，“你说一个人爱到放弃自我，是怎么样的一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