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二更合一

真是一出好戏！

沈眉庄带着看过的热闹来碎玉轩和甄嬛说说话，两人绞着丝线做针线活儿。

甄嬛奇怪安陵容怎么不来碎玉轩，道：“说起刺绣女红，还是陵容擅长这个，可惜今日她不在。”

沈眉庄似笑非笑得说：“安妹妹近期大概是不会出门了。对了，说件事给你听听，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甄嬛问：“又有什么新鲜事？”

沈眉庄道：“皇上不知怎的，看上了倚梅园里的一个宫女，先是封了官女子，前儿又晋了答应。所以，宫里人都在看安妹妹笑话呢。”

甄嬛拨着红线的手停了，迟疑了一下：“倚梅园?”

“是啊。”

甄嬛想了想觉得应该那个宫女鱼目混珠替她挡了这皇恩，但甄嬛现在不需要恩宠，因而无所谓道：“皇上看上宫女也是常有的事。”

沈眉庄有些难过，说：“如今皇上很宠她呢。”

甄嬛笑着打趣，“她能和你比吗?”

沈眉庄拿包金剪子的手抖了一下，无奈道：“快赶上我了。人家厉害，能放下身段唱昆曲呢。不过，她拍马也越不过庄妃华妃。”

甄嬛微笑着说：“真是新鲜！有个人要在我身边插着花儿，唱着曲儿……别说皇上了，换我我也喜欢。可惜她的出身搁在那儿，皇上再喜欢，也比不上咱们正经选秀出来的，一时也越不过你的。”

沈眉庄笑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安妹妹心里到底难过。别人承宠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身份比她微贱十倍的宫女，如今和她平起平坐了。”

甄嬛也可怜起安陵容，“也是，陵容到现在还是无宠。庄妃娘娘不帮她么?”

沈眉庄疑惑的看甄嬛，不明问道：“为何要帮呢？雷霆雨露是君恩。庄妃娘娘得宠，靠的是和皇上的多年情分。庄妃娘娘肯照拂安妹妹几分，是安妹妹的福气，如何好再贪心呢?”

甄嬛说不过沈眉庄，只能点头，转了口问道：“不知陵容自己有承宠的念头吗？”

沈眉庄摇摇头，“也不清楚啊。不过，就我知道的是：安妹妹日常是能见到皇上的。哎，皇上不常来后宫，即使来了，也是去庄妃华妃那。不怕羞的说，我都是侍寝时才见得到皇上。”

甄嬛红着脸说：“青天白日的说侍寝做什么！”

沈眉庄见甄嬛害羞，哈哈笑了一下，就转了话题。又聊了会，沈眉庄身边的采月说：“存菊堂的元宵节礼下来了，请小主回去瞧瞧。”沈眉庄听了就告辞了。

沈眉庄走后，甄嬛回想起除夕那夜……

且说除夕那夜，甄嬛摆脱皇上后匆匆回了碎玉轩。碎玉轩的宫人见甄嬛回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槿汐见甄嬛在大冷天出了汗，问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小主，先喝杯茶吧。”

浣碧端了一杯茶给甄嬛，甄嬛一口喝下，才说道：“刚有两只猫向我扑来，可吓到我了！”

流朱笑道：“小主自小怕猫，一下遇到两只，可不是吓到了。我去熬一剂浓浓的姜汤，给小主祛风压惊。”

甄嬛胡乱的点点头，槿汐说道：“小主，这宫中素来有人爱养猫，猫的性子又野。您若怕猫，今后可得小心些。”又问：“小主，可许了愿了？”

甄嬛说：“许了，天太冷，我就回来了。”槿汐察觉到甄嬛有心事，可是甄嬛不想说，槿汐也不好问。

碎玉轩众人说好要打马吊守岁，打了几把后，一个个都犯困了。甄嬛就说今天也累了，让众人都回房中睡了。

槿汐为甄嬛铺好床后，留在主屋里守夜。甄嬛窝在水粉色散花厚被里，听槿汐絮絮叨叨的说：“说好了，要打马吊提神守岁。结果，一个个输了几把就喊困了，还是小主福气好，赢了好几把。”

甄嬛笑道：“是我自己撑不住想睡了。”但想起倚梅园那男子身上的团龙密纹，有些好奇的问道：“我今年才入宫，不太懂衣料纹样的事。我想问问你，团龙密纹、什么样的人才能用团龙密纹的花样?”

槿汐吃惊，“小主怎么想起问这个?您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人？”

槿汐如此敏锐，甄嬛心虚的摇摇头，拉出了个合适的理由：“今日宫宴，不是遍请王公贵戚吗?”

槿汐笑道：“原来小主想到了这个。团龙密纹乃上用的图纹，等闲亲王也不可用，非得是皇上看重的兄弟才可以。阿，皇上也赐给庄妃娘娘的四阿哥团龙密纹的衣料，这是莫大的殊荣呢！”

甄嬛感叹道：“先帝爷的子孙昌茂，可能和皇上同饮夜宴的王爷，恐怕不多吧?”

槿汐严肃道：“小主，这话在宫里可不能乱说……九龙夺嫡，何其惨烈啊！现在能和皇上同饮夜宴的只有五爷，十爷，十七爷了。”

甄嬛却是置之一笑，“十七爷，未进宫前我也略有耳闻。十七爷闲云野鹤，精于六艺，笛声更是京城一绝。”

甄嬛这种玩笑的态度让槿汐也放松下来，说：“十七爷自小由太后养大，整日与诗书为伴，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福气尊贵。十七爷纵然有福，可不见得小主日后的福分会比十七爷浅啊?”

甄嬛自信的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回忆完毕，甄嬛忍不住长叹一声，心里寻思着：后宫风云诡异，争与不争都有利弊，实在不好掺和进去。

另一边 皇上好像格外喜欢听余官女子她唱个曲儿，时不时召见余官女子。但余官女子侍寝的夜晚不算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拿余官女子做个消遣。

皇上这样把人当个玩物解闷，偏余官女子乐在其中，更是放低了身段，低声下气的伺候皇上。皇上很满意余官女子的伏小做低，没几天晋了她答应之位。

本来满宫的人就看不起余官女子的出身，在余答应承宠一月晋位答应后也没少说闲话。

余答应是个性子虚荣贪心的，不满足于当下皇上的宠爱，就想着在后宫里抱个大腿。

余答应先去茉雅奇的承乾宫拜访。茉雅奇在宫里的名声很好，人说的上是温和敦厚。可惜，茉雅奇表面的性子也是人尽皆知的有些慵懒散漫。认识的人里除了敬嫔肯相交一二，茉雅奇的地方很少迎别的来客进去。从潜邸时，茉雅奇的人际来往就差不多是这样子了。

到了宫里，还是老样子。茉雅奇索性就下令两个守门的太监：除了敬嫔，不是同在妃位的或是皇上皇后，通通都不必放进来了。

所以余答应来了承乾宫也见不到茉雅奇。守门的太监既不通传也不放行，连门都不让余答应进。余答应吃了闭门羹，转头就去了翊坤宫奉承华妃。

华妃自负有着妩媚艳丽的美貌、出众的家世以及皇上的眷顾，对容貌平平的余答应何其不屑?

华妃身边不缺附庸，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华妃本来想打发走余答应，还是曹贵人一番‘好心’劝说，华妃才肯屈尊见余答应一面。

曹贵人说：“娘娘，余氏不过中人之姿，也不是个本份的，正好可以利用她。”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华妃觉得有理这才允许余答应近身。余答应进来时表现得很恭顺，而后闲聊时又伶俐的奉承华妃，华妃被哄得高兴，赏了她不少东西。

余答应打蛇随棍上，三天两头的往翊坤宫跑，陪着华妃说话。华妃当余答应是只小猫小狗的逗着，由着余答应示好。

内务府以总管太监黄规全为首那班字人奉了华妃之命明面上捧着余答应，暗地里茉雅奇也关照了余答应，让她的衣饰服料按着贵人的份例来。

宫中按着宫规对每个位分的服饰面料有严格规定，按照等级划分，不能超出份例。要是超出了份例，要么是自己掏腰包花钱置办;要么是按着僭越的罪名处罚。

余答应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正处在一时风光的她被荣宠富贵迷了眼，心思都慢慢飘了，脑子哪里知道丢进长街上的哪个水缸去了?

这不，沈眉庄从碎玉轩回的路上遇见了乘着轿撵的余答应。余答应坐着四人抬的轿撵，对着沈眉庄敷衍的点了点头问安，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天寒地滑，皇上怕我摔着，特意赏了一乘轿撵。妹妹不便下轿给姐姐请安了。”

沈眉庄道：“嗯，雪天路滑，若是摔跤了可怎么伺候皇上。”

余答应继续登鼻子上脸，笑道：“贵人姐姐，妹妹刚从华妃娘娘处过来，要去向皇后请安，不知姐姐可否让我先过去？”

一向是位分低让位分高的。余答应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沈眉庄纵使涵养好，也不免有些气恼了。不过，华妃的兄长刚打了胜仗，华妃春风得意。沈眉庄暂时得罪不起华妃。

沈眉庄只能退让，冷着脸转头道：“采月，让余答应先走。”然后挪动着宫道的旁边让余答应先过。

余答应的轿撵很快过去，采月狠狠瞪着余答应离开的方向，怒道：“才当上答应，她摆这样的威风给谁看？”

沈眉庄也不满余答应的做派，却静静的管教采月道：“背后议论小主，成什么体统？”

采月连忙说不敢，沈眉庄严肃道：“余答应如今得宠，你越议论她，自己的是非就越多。忍一时风平浪静，明白吗？”采月点点头，扶住沈眉庄回宫。

正月的京城冷得发慌，叫人一点都不想动弹。承乾宫的地龙早早的烧起来，正殿里也烧了两个炭盆暖和。

午后，茉雅奇穿着家常的靛青色暗花锦衬衣窝在临窗铺着宝蓝色喜鹊登梅纹厚缎坐褥的软塌上。

茉雅奇今天没有兴致绣花，懒懒的提笔在绣棚绷紧的灰紫色素缎描了一丛开得繁盛的桃花枝，丢给屋里当值的北菊折腾。

北菊连连叫苦，“娘娘呀，您这花样子描的，绣起来不比华妃娘娘衣服上的折枝芍药容易呢！奴才手拙，怕是绣毁了这花样子。”

“没事，你的女红本就比其他几个弱，这是本宫对你的锻炼。左右是绣来玩玩的。”

茉雅奇靠着孔雀蓝银线竹叶大迎枕嘻嘻笑着，忽而道：“安答应的女红才是没得说的惊艳。好像有几日不见安答应了。安答应呢?”

北菊坐在一旁的小方杌上，放下手中整理出来的各色丝线，叹息道：“哎，余答应得宠。到处可见宫人闲话，将安小主和余答应同个位分一作比较。背地里不知多少嫔妃宫人看安小主的笑话。安小主现在除了给皇后请安，都不敢出门了。”

安陵容是个敏感多思的，不知在哪听过一次宫女闲言碎语的对比她和余答应，自卑气恼的房门都不出了。

茉雅奇随意的点点头，“余答应没得宠前是身份低下的粗使宫女，现在得了皇上一点宠，尾巴可不是翘上天了！安答应没什么不好的，为人诟病也只是入宫至今无宠……你说，本宫现在要不要抬举她?”

北菊规矩的说：“娘娘心中自有决断，奴婢可不敢妄言。”

茉雅奇满意的看着北菊，“不随意议论是非，你做的很好！”

这时，二等宫女玉石端着个漆盘进来，上些茉雅奇素日爱吃的几样点心和碗红枣桂圆甜汤。

茉雅奇端起青花山水纹白釉碗喝了口甜汤，就着面前一小碟杏仁酥和椰蓉牛乳糕消磨下肚。

茉雅奇吃着好，对玉石吩咐道：“今日的点心不错，赏！还有把这点心和茶带些送去给安小主尝尝。顺便问问她，近日怎么不来主殿了？”玉石应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