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喧嚣在谢子墨耳中渐渐淡去。
影七蛰伏的阴影里，又有细微气流拂过谢子墨耳畔。
“殿下，惊鸿退至偏殿后，并未与伶人班同处，暗卫红影刚传信见她往西侧方向去了，那里路径曲折，靠近晋王暂歇的饮芳阁。”
谢子墨面上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淡漠，只在举起酒盏时，唇角极细微地往下压了一瞬。
他侧首，对夜曼陀低语，声音柔和得近乎缱绻，“爱妃可是累了？面色有些倦，不若去后殿暖阁稍歇片刻，此处有孤。”
夜曼陀抬眸望他，眼底映着晃动的烛火，似有担忧，又似了然。她轻轻颔首。
“是有些气闷，那就辛苦殿下了。”
夜曼陀扶着宫女的手起身，举止端庄，离席时甚至不忘向御座方向屈膝一礼，只是那红色的衣袖，在转身时微微曳地，无端显出几分沉重。
谢子墨目送她离开，随即收回视线，他抬了抬手，一名侍立在他席后的太监无声上前斟酒。
谢子墨指尖在桌案上点了三下，那太监眼皮微垂，斟酒的动作丝毫未乱，只在退下时，身形悄无声息地往殿外阴影处隐去。
与此同时，谢昊也恰好起身，向皇帝告退，言说酒意上涌，需出去透透气。
皇帝正被一老臣敬酒，随意挥了挥手允了，谢昊笑容温润，步履平稳地离席。
殿中舞乐再起，换了柔婉的江南小调，方才惊鸿那场炽烈如火的舞蹈带来的冲击似乎已被新的奢靡覆盖。
谢子墨稳坐如山，与前来敬酒的宗室大臣周旋，言辞简洁却不容怠慢，威仪自成。
唯有离他极近的人，或许能察觉他眸底深处那一片冻结的湖面下，暗流正在汹涌蓄势。
暖阁内，夜曼陀并未真的歇息，她屏退左右，只留了最贴身的宫女。
窗外梅枝横斜，在月色下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
“小七，”她对着虚空低声唤，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那舞姬是男主的人吗？”
“那舞姬跟您一样，都是男主用来监视反派的，我觉得男主认为美人你没用了，所以…”
小七未说完，被开门声打断，进来的人正是晋王谢昊。
谢昊反手合上门扉，脸上温润的笑意不知何时已褪去，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晦暗不明。
他目光扫过夜曼陀略显苍白的脸，又掠过她身后空荡的暖阁。
“太子妃好雅兴。”
他缓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怎么不见太子殿下陪同？”
夜曼陀定了定神，俯身拾起帕子，指尖却微微发颤。
“晋王殿下不也独自离席了么？此处是女眷暂歇之所，王爷贸然闯入，怕是不妥。”
“不妥？”
谢昊轻笑一声，停在离她三步之遥处。
“比起太子在席间那些无声的安排，本王这点不妥，又算得了什么？”
他话中有话，夜曼陀心头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
“本宫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酒宴正酣，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免得惹人闲话。”
“闲话？”
谢昊笑意更深，眼底却毫无温度。
“苏璃月，你怕是忘了怎么成为太子妃的！还是说…”他向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你想背叛本王？”
夜曼陀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桌沿，退无可退，谢昊身上的龙涎香气混杂着一丝酒意，随着他的逼近沉沉压来。
“王爷慎言。”
她指甲掐进掌心，借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本宫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倒是王爷，闯入嫂嫂休憩之处，传出去，恐怕于您大业不利。”
“大业？”
谢昊嗤笑，抬手便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
“没有本王，你苏璃月早就是一具枯骨，还能站在这里当你的太子妃？你的命，你的身份，你今日所有，都是本王给的。”
他指尖冰凉，此刻尽是冰冷的审视与威胁。
“本王不妨告诉你，”谢昊凑得更近，气息拂过她耳畔，“惊鸿确实是我的人，她入东宫，不只是为了监视谢子墨，更是为了取代你，而你，连自己身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都不知道，实在是让本王失望。”
夜曼陀知道暗处一定有谢子墨的人在监视，所以她大可以更放肆一些。
“所以，王爷是来提醒本宫，已然是枚弃子？”
“弃子？”
谢昊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
“那要看你怎么选，谢子墨一直在怀疑你，他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还想活，还想保住荣华富贵，就证明你还有用，若不是你有般容貌，怕是连尼姑庵都进不去，你以为太子会一直得利吗？”
“王爷说笑了，我能有今日都是王爷一手提携，我自然不敢忘，王爷放心，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谢昊满意地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他后退一步，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散去，但目光依旧如钩子般锁在夜曼陀脸上。
“算你识相。”
他嗓音压得更低，“我要你留意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与羽林卫指挥使，或是任何手握兵权之人的接触，若有异动，立刻传信。”
夜曼陀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住眸中思绪。
“是，璃月明白。”
“很好。”
谢昊抬手，似乎想如往常般拍拍她的肩以示嘉许，但手伸到半空，却转了方向，只虚虚拂过她鬓边一缕微乱的发丝，动作带着几分暧昧的流连。
“这才对，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你跟惊鸿要好好配合，惊鸿比你想象得更有用，也更听话。”
夜曼陀忍着杀意，指尖更深地掐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一丝畏惧的恭顺。
谢昊不再多言，最后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门扉开合，带进一丝微凉的夜风。
“美人，男主真要把那个惊鸿也送进反派这里？他是觉得反派是个无脑蠢货色鬼吗？”
小七在男主一直说着威胁美人的话，火气是一路飙升。
“谁知道呢，对手若是太弱，这剧情也走不长，不是还有女主没出现，也该让咱们女主提前出场了。”
夜曼陀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速战速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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