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国师

这家店和其他方便赶路人休憩的行脚店没什么不同，两进的院子，三层的架构，大门前立根挂了蓝布幡子的竹竿，这是在告诉赶路的人，这里正在营业。

“呦，两位客官这是住店？”

接待的小二是个黑脸汉子，见到两个小姑娘入店他本有些两眼放光，直到瞥了一眼阿离和李苗苗身上穿的太虚弟子服制，他的脸皮有些不自然的抽了抽。

阿离打从进店来便在隐晦观察这家店的陈设，没什么特别，不过隔着一道帘子的后厨隐隐有些妖气渗透。

“一间上房，再准备些吃食。”

下山之前李苗苗和阿离都吃过，这会她再要吃食，李苗苗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不是不能吃吗？”

凡人的吃食对于他们才跨入修炼门槛的小孩子可是忌讳，李苗苗有点搞不清阿离的行为。

“后厨有点不对劲。”

两人都是小声说话，那小二接了银子便去找掌柜拿了一把房间的铜匙过来。

“两位请跟我来。”

将阿离两人引至一间干净的屋子，小二便告了退。

这间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陈设，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再加上两个木凳，再来便是一架镂空的木屏风。

进了这行脚店后阿离便看不破这到底是幻化出的假象还是真实了，毕竟七窍玲珑心只能感应妖物破其伪装，一旦完全进入妖气笼罩范围便不再发挥作用。

“就这也算上房啊？”

李苗苗从门内发放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方帕子，有些嫌弃的擦了擦房间里的木凳。

“哎，小妹，你说那后厨有古怪，是有什么东西在吗？”

其实知道这行脚店有古怪后，李苗苗就不是很想进去过夜，要不是担心阿离她才不跟过来呢！

“那里面有点微弱的妖气，那个小二给我的感觉也怪怪的。”

阿离淡定的回答，殊不知她话里的信息成功让李苗苗跳了脚。

“妖……妖气？不会吧……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不怪李苗苗会紧张，毕竟妖物可不是她们两个还没开始修炼的小姑娘能对付的。

“那个小二……似乎知道我们是太虚峰的人。”

阿离没有顺应李苗苗的惊诧，毕竟这会要是告诉她，这地方可能是妖物幻化的，这小姑娘铁定坐不住。

“嗯？关那小二什么事，他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身在世家，李苗苗自认看过无数下人嘴脸，这小二对她们毕恭毕敬的，和她家那些老实巴交的奴仆没什么差别。

就是表现得太正常了才奇怪，阿离心里吐槽。

她们两个小姑娘入店，那个小二完全没有轻视的意思，态度恭恭敬敬没有丝毫恶意与其他心思，阿离还注意到他看了一眼她们的衣服。

“嗯？不对？你说他知道我们是太虚峰来的？但是……”这不应该呀？

虽然太虚仙山在凡人口中相传甚广，可普通人哪里见过太虚山下来的仙人，多是以讹传讹罢了，即便她们两人穿着太虚的服制，也就懂行的才能看出来。

再说太虚外门和内门的服制又不同，阿离更是四首峰出来的亲传弟子，她那身服制更不好辨认。

“没错，他看出来了，所以那个小二也有古怪。”

能认出太虚服制，说明那个小二曾见过太虚弟子，这就有意思了。

前堂，小二下了陈旧的楼梯便摸到了掌柜那里。

“周顺，那两个女娃是太虚山下来的，咱们怕是不能对她们动手。”

敲了敲柜台，小二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正在打算盘的掌柜。

闻听小二的话，柜台后的掌柜抬起他一团和气的胖脸，那一双眯缝的小眼睛里却透出一股狠厉。

“你确定？好不容易碰到两个独自出来的女娃，可别搞错了！”

虽然这里不远便是太虚，但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太虚山，大多数凡人连太虚山具体方位都不知，也就模糊传道在这永州附近。

这前面的云方城倒是因为设有禁妖司的缘故有不少散修聚集，幸许可能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后辈。

“咱们之前不是办过一个太虚下来的外门弟子吗？那身衣服款制虽不同，但从衣料上看是出自同一地方的。”

太虚所有弟子的服制衣料都出自云方城的丝雨楼，整个云方也就丝雨楼才有灵蚕丝织就的料子，而这料子大多只供应一处。

“那个小些身上穿的料子还特别些，我看不出来，大些的那个是丝雨楼里的灵蚕丝料，服制比外门那个还要繁复，这两人身份绝对比那外门的要高。”

太虚是仙山，是百越所有修士向往的圣地，在整个大陆都颇有地位，一个外门弟子可能没人在意，但内门就不同了，更别说阿离还是亲传，这也是芙蕖放心阿离一个小孩子出来的原因。

“啧，那倒是有些麻烦，咱们那次多亏有大人帮忙，不然就完了。”

想了想那事掌柜有些心有余悸，但这么放弃两头到嘴的肥羊自然会觉得不甘心。

“你说既然她们身份不低，那身上会不会有不少好东西？咱们不能动人，要是拿了这些东西去孝敬那位大人也不错啊！”

小二一听这话也有点动心，他们做走私人的买卖已有好几年，甚至一些有修炼慧根的孩子都动过，虽然人是太虚来的，但只是顺点东西，想必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做他们这一行本就是刀口上舔血，不冒风险基本不可能。

这家行脚店至今不知坑过多少散修后辈，甚至还与一些邪魔外道有着无法见人的利益牵扯，这么些年过来，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仗着后厨大人给的那个妖物，两人的胆子也大很多。

“方才那个小的说要些菜上去，你看咱们干脆就动点手脚？”

只是顺些东西而已，小二也就不再那么战战兢兢，这家店主要负责人还是掌柜的，虽然他和掌柜共事，不过主要的任务还是办事跑腿。

“让后厨那玩意弄些迷魂果，等深夜了加上惑神香，就是有修为的也要睡上个三天三夜，到时候就算太虚来了人，咱们也早就离开了。”

这事干得多了自然得心应手，虽然太虚声名在外，但掌柜也有倚仗，只要把这两个女娃手里的好东西孝敬给那位大人，他这次说不定就能摆脱这肉体凡胎一步登天！

“行，我这就准备，不过说好了，东西五五分。”

那小二不放心的转过头叮嘱了一句，见掌柜笑眯眯的答应下来便放心的去了后厨，以至于他错过了那张胖脸上弥漫出的杀意。

“这菜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李苗苗绕着木桌转了一圈，好奇的看着小二送来的一桌吃食。

“你吃几口，不要咽下去。”

说罢阿离先动了筷子，余光扫了一眼门外。

此时那小二正在门外未走，听到里面有筷子碰碗的声音方才离去。

过了片刻，便是阿离传唤他进来收拾，只见盘子里的菜动了个七七八八，小二偷偷晃了一眼面无异色的阿离，这才收拾一番走了出去。

“呸呸呸，憋死我了。”

李苗苗用帕子包了吐出来的菜渣，颇有些不高兴。

“这菜有问题咱们倒了就好，干嘛搁嘴里含着。”

阿离看着李苗苗吐出来的菜渣眯了眯眼，那上面凝绕着淡淡的妖气却不是很浓。

“他们有手段可以知道这菜是否入了我们的口。”

既然这菜里混着妖气，想必那妖物是可以感应到东西是否动过，既然如此把菜倒了只会打草惊蛇。

“不是吧？这吃没吃他们还能知道？两个普通人而已，难不成菜里还有蛔虫？”

李苗苗摸了把自己的胳膊，把那菜渣移得老远。

阿离则盯着那菜渣直皱眉，这菜里虽混着妖气却也不知有什么作用，方才她虽也入了口，但品不出来。

“小妹，如果这店里真像你说的有妖气，那掌柜和小二会不会是被胁迫害人的呀？”

李苗苗一屁股坐在了房里唯一那张还看的过去的大木床上，边说边觉得她猜测正确。

而阿离的想法却与她恰恰相反。

宋璃以前诛杀过不少为祸人间的妖物，从未有哪个妖物像这个一般妖气淡到几乎透明，这说明，这幻化为行脚店的妖物从未杀生，倒是那小二的种种行径惹人怀疑。

“早些休息，明早争取赶到云方城。”

有芙蕖真人给的千里神行符，本来阿离她们一天就能赶到云方城，偏偏李苗苗今日把她拉出门，这半夜三更的赶路自然不好，只能找个地方歇脚了。

“唉，管他的，就是有妖怪咱们也打不过，帮不了他们。”

李苗苗一向是个现实主义，到底是出身世家的小姐，没小年轻头脑发热的正义，见阿离不说话只盘腿闭目养神，她自觉无聊便独自溜木床上睡了。

子时，房里烛火早熄，阿离冷眼看着被捅破的窗户纸上插进来一根细芦管，里面漫出一阵白色的烟气。

给自己和床上的李苗苗贴上一张御符，阿离将那弥漫开的烟气以清风符吹散，这才躺在床上假装睡着的样子。

门外的人影等了有一刻才轻轻推门进入，见床上两个女孩都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太虚峰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嘛！

“钰师兄，我们还不动手吗？”

行脚店远处的林子此时落着几个身穿剑峰衣服的弟子，领头的正是苏钰。

“不急，看看好戏。”

苏钰早在这里守株待兔，只是没料到阿离她们会先进去那行脚店。

一边候着的宋雪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此事其实是肖何交待苏钰的一个差事，只因她要去云方城，便顺路让她也跟一段，没想到宋璃居然也出了符峰要去云方城。

房间里的黑影正是小二，他此刻手里拿着一段芦管，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然后把手伸向阿离食指上戴的储物戒指。

只是他才碰触到那枚储物戒，便感觉到自己后颈一凉，小二不可置信的回头，却是掌柜那张阴狠的胖脸。

“为……”什么？

死不瞑目的小二，万万没料到这个同伙会对他出手。

“对不住了兄弟，好不容易遇到两头肥羊，僧多肉少的，咱们也有好久没开张了啊！”

做他们这一行的竞争可大了去了，像倒卖人口什么的，普通人那位大人可看不上，偶尔进贡些有慧根的孩子，才能得到那位大人的嘉奖。

作为凡人他们哪里能弄到那么多有修炼慧根的孩子，能被那位大人入眼还是因为他们曾经办过一个修士，偶尔运气好碰上个没有师门撑腰的散修后辈，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惜做了那么多恶事，他们又太久没开张，要是失去那位大人的庇护，只怕他们以后要被人给活撕了！

五五分是以前的规矩，而现在他需要独吞。

咽了咽口水，掌柜的把带血的柴刀扔在了地上，一双胖手逐渐伸向了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