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飞雪过蜀道 第十九回

　　“有些棘手啊……”莫北狐喃喃自语，眼下自己若是交出刀谱应该不至于搭上姓命，可怎么想都有些不甘心，那名魔头所创的鬼道刀正是极为契合他的身法，若能得此刀普的完整神意自是如虎添翼，他也有自信将这曾经杀人无数的刀技用作拯救苍生，可眼下……

　　莫北狐看着徐三走向短刀，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徐三的成名绝技是一手以气御剪，若在这闹市街头施展，自可是杀人无形。

　　“徐兄果然是好身手啊。”莫北狐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方才不觉得有什么，而今微微运转血气，手指被徐三剑气所伤之处，却是渗出了血迹。

　　“莫少侠还不愿放弃吗。”徐三语气平淡，那双凉薄的丹凤眸子好似利剑一般，莫北狐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要说胜负还早，在下觉得并非没有与徐兄一战之力。”莫北狐深吸口气，缓缓解下了腰间那个酒葫芦，这葫芦黄橙橙的，样子很是喜人，不过徐三看到葫芦口有微微发白的磨损痕迹，壶身上也有几道浅浅划痕，料想这不是天然生长的葫芦，该是黄铜打造。

　　莫北狐轻轻提起酒壶，伸手拔掉了壶塞，似有些恍惚出神他喃喃道：“我有一壶酒……”

　　徐三眉头微皱，自觉好像被林中饿了许久的野狼盯上一般，连忙握紧了柳腰剑。

　　那葫芦之中的烈酒好似刹那之间沸腾起来，在壶中炸响，一时间满壶刀意声势浩然。

　　“徐兄可敢接我这一刀。”莫北狐全力催动刀意，脸色变的有些苍白，明显能看出接下来这一招已经超出他修为太多。

　　“江湖传闻当年无敌天下的刀宗收过三名弟子，一人开创鬼道刀术，成就一代魔头凶名，多半就是你我二人争抢刀谱的作者，另一人是当今大秦魔将墨刀段山风，也是枭雄一般的人物，相传刀宗第三位亲传弟子练刀却不配刀，行走江湖腰间仅跨一只铜壶，壶中烈酒可做万千刀，胜过天下名刀无数。”

　　徐三并未打断莫北狐蓄势刀意，反倒是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些不算题外话的题外话，自也开始蓄养剑招。

　　“如若徐某没有记错，那人应该是与莫少侠同姓。”

　　“莫夜酒……是我祖父。”莫北狐苍白脸色突的转红，可脸上却是多了些苦涩，手中铜葫芦急剧颤抖，他脚下的屋檐已有不少的瓦片碎裂开来：“徐兄，当心了！”

　　莫北狐刀意养至巅峰，转瞬之间他将葫芦高抛而起，用五指丝线挂住中端纤细部位，整个人凌空跃起后，铜壶再次落回掌中，随即莫北狐一手拖住壶口，一掌重击壶底，刹那间精芒炸现，一道酒香浓厚的水刀好似溪流直下山涧，猛扑徐三面门。

　　“好快的刀。”于此同时徐三右手剑出鞘，直接以剑尖点向那道水流，左手则再度抛出短刀作飞燕环回状护住周身。

　　街上行人纷纷注目，霎时间又被刺眼的刀光蛰的睁不开眼睛，皆是伸手去挡。

　　最惨的还是这家酒肆老板，水刀被剑尖击中，四射溅散的水珠砸碎了一大片的房瓦，若不请泥瓦匠重新修缮，是别想再开账了。

　　徐三手中剑已经被水刀逼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名动江湖的铜壶刀，的确名不虚传，他之所以冒着在众多人面前暴露身份的危险，任凭莫北狐在街头使出这一刀，着实是对这一手精妙绝伦的刀意垂涎三尺，意图偷师，如此自然是要让这一刀展现的淋漓尽致，故而外人看来他有些落入颓势。

　　“徐兄莫怪。”莫北狐语调急促，转瞬之间爆发出的极速让人眼前一花，下一刻他身形以至徐三身前，右手一挥，好似带走了徐三衣襟中的一道黑影，匆匆一个照面，徐三看见莫北狐已是面如金纸，开始七窍流血。

　　“在下着实需要这刀谱，来日再会定当罚酒谢罪。”

　　后半句话幽幽传来之际，莫北狐已经跃上了远处一坐酒楼，几度闪转身形潜入人群，消失不见。

　　徐三没有追，在挥剑斩碎那道水流之后，还饮下一口满含刀气的酒水，这才收回了长剑，方才莫北狐以银丝勾住他怀中秘籍，他本可以用飞剪斩断银丝拦截，可一来他正醉心于临摹莫北狐并不怎么出彩的这一刀铜壶斩不愿分心，二来这铜壶刀意的价值也丝毫不亚于那半部刀谱。

　　更何况徐三留了后手，不但誊抄了一份拓本，更是撕掉了上半部的最后一页，将来或许还会再见吧……

　　咂了咂嘴，感受了一下腹中被刀气搅动的痛处，徐三满意的笑了笑，却也不再敢继续停留，匆匆丢下一张银票给那横遭祸事的酒肆老板，便快速隐去了身形。

　　二人离开不久，就有一队二十人左右的骑士纵马来到此处，为首之人，正是周家二少周水郎。

　　“人呢？”此时他锦衣华服，单手持着一根马鞭，腰间那柄军武的制式佩刀倒有些破坏他纨绔子弟的形象，再加上这一句寒中夹杂敌意的询问，更是让人觉得他此刻气质阴郁。

　　“禀公子，据围观者所言，那二人都已经离去。”

　　“走了？拿走我周家的东西这就想走？那二人的比斗可曾分出高下？”周水郎抚弄坐骑鬃毛，依旧是冷冷开口。

　　“据说是有人使出了一手以水作刀，却被另一人化解，随即败逃离去。”周水郎身侧那人附身到他耳边小声说到。

　　“以水作刀……”听闻此言，周水郎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什么脸色变的很是难看，他随即下马来到那被摧毁屋顶的酒肆之前来回踱步。

　　酒肆老板已然吓的体若筛糠，这永安周水郎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的，此人是定国公的孙子，不学无数也便算了，偏偏喜欢带着恶狗恶奴当街生事。

　　如果有外地侠士仗义出手，定是要被他虐杀，传闻曾有一对江湖出名的神仙眷侣路过永安，见他路边折辱乞丐，便出手打伤了他的仆从，谁料到周水郎竟亲率骑卒追捕二人，等到将二人双双擒住，他先是请族中高手废掉二人武功，接着要在那名大侠面前玩弄他的妻子，女子不堪折辱咬舌自尽，他便剥下人皮作袄送给那男子，最终曾经携手女侠仙子行走江湖的一位豪杰人物，活生生被他折磨成了疯子。

　　“水作刀……水作刀……”周水郎缓步而行，一边念叨一边看被击碎的瓦筑，看不出喜怒。

　　那酒肆老板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仍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良久，周水郎好像才注意到身侧还有人在，他笑声温和：“店家，你这是何意啊，少爷我又不可能吃了你。”

　　酒肆老板汗如雨下，连忙磕头如捣蒜，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有趣……”周水郎哈哈大笑，自内院取了一瓢酒水，饮罢拍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