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觉得自家妹妹越大越不中留，最近整日不是在从沈府去云公子别院的路上，就是在从别院回沈府的路上。
“我说你啊，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云公子心机沉重，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招惹得起的，我们北齐多少权贵之子都排着队想与你亲近，你怎么就喜欢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呢？”
沈婉儿正在缝着为言冰云新制的大氅，头也没抬，只敷衍地应了声是。
沈重有心想要好好说说她，奈何平日里到底是对她太宠了些，使得这个妹妹这些年越大不听他的话了，到底是有心无力，只得拂袖而去。
沈婉儿勾了勾唇，自家哥哥的性子她还能不了解吗？哪次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且就她来看，云公子会看红楼，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陪自己谈天说地，哪里像是什么心机沉重之人。只怕是哥哥身居高位已久，习惯揣测人心罢了。
北齐自从入了冬，越发冷了起来，饶是言冰云自小习武，屋内也是时常燃着暖炉。
炉火轻微晃了晃，言冰云捏了捏眉心，将笔搁在桌上，随手揉了个纸团扔向窗外，便听得一声痛呼。
“沈大小姐每次都偷偷摸摸听人墙角，实在不是大家闺秀所为啊。”
沈婉儿一面揉着头上被纸团砸到的地方，一面将小纸团拾起来，咳嗽两声。
“适才恰巧经过云公子窗下，怎知云公子竟是喜欢隔空抛物之人！云公子这般，不怕伤到旁人吗！”
言冰云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还在揉着额角的女子。
“沈大小姐每日都过来，何时见过别人？”
沈婉儿这才惊觉，这别院似乎除了言冰云和两三个洒扫的仆从，整日里倒真没有什么人拜访。
“定是因了你这性子！”否则按照这皮相，北齐的姑娘定然是个个都想来瞧上一眼的。
说罢，小心翼翼地展开方才那张纸团，纸上倒也没写什么字，是一副画，看起来似乎是这别院院子里种的几株垂柳。
“画得挺好的，何苦扔了？岂不可惜！”
言冰云自桌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闻言，将茶盏置于桌案上，用手轻轻扣了扣。
“你若不来，它自然不会被扔了…”
话音未落，却见她竟将纸自顾自地铺好，大有想将它收藏起来的意思。
言冰云难得肯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一手撑着脑袋，一只手伸至她面前，曲起手指，轻轻在人脑门一弹。
“又做什么？”
原本应当是不痛的，沈婉儿却觉得被言冰云指尖碰到的皮肤在逐渐发烫。忍不住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一抬头对上言冰云戏谑的眼神，整个脸蛋便如同刚刚煮熟的虾子一般。嘴上却是个不肯服输的。
“把云公子的墨宝留下，日后交给我哥，就说你骗了我，负了我，让他一剑把你杀了才好！”
言冰云闻言，一双方要端茶的手微顿，脸上笑容却半分不减。
“沈大小姐所言不实，你我既无婚约，何来骗你负你之说？如此，只会平白污了你的名声，往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了。”
沈婉儿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言冰云一张纸糊了脸。
“替我研磨，这张图不好，我再另画一幅给你。”
沈婉儿便乖乖坐了下来，出神地看着言冰云一双手在纸上飞舞。
看着看着，却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他以前，是不是也对别家姑娘如此好？
沈婉儿低了头，是了，云公子的年纪不小了，寻常男子，在这个年纪，应当早就成家，或许都已经喜获麟儿了…
那他呢？在自己之前，会不会有别的姑娘，握了他的手，闲时看他作画，陪他听雨，忙时便在家中等他归来…
言冰云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时才注意到，方才还端正坐在桌边的人，此刻已经歪倒在桌案上，一颗脑袋一点一点的。
还未反应过来时，手已经忍不住替人拂去落在眉眼上的一缕发丝。
不敢再贪恋这片刻宁静，到底唤了她起来。
“画已然作完，沈大小姐过目。若是没什么问题，方才沈重已经催人来请小姐回府了。”
沈婉儿揉了揉眼睛，暗自惋惜自己一睡竟然就耽搁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看看云公子，可若是回去晚了，定要被哥哥说上几句。
言冰云看出她心中不愿，将画作递给她。
“这新画不易保存，明日你再过来，我教你如何保养，今日你且先回去，免得你哥哥担心。”
看着沈婉儿心满意足地捧着自己的画离去，言冰云脸色瞬变，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紧锁。末了，方自嘲一笑。
言冰云，别傻了，她要的是真情，你给不起，也不能给，别忘了，你是监察院的人，你没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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