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不清（一）

离开孙家府邸后，薛衍跟烟婵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了桥头，薛衍才转头过来对烟婵说道：“刚刚的那些话你可都听进去了？”

　　烟婵点点头。薛衍接着说道：“李斯同这人做事太直，虽然没什么格外的心眼，但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的确，相比孙寻来说，李斯同有一说一，也不搞什么其他的套路。

　　烟婵笑了笑，“李斯同为人正直，怎么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我不是说他正直不好，而是怕他被孙寻给糊弄。”薛衍意味深长地说道，“孙寻这人有什么弯弯肠子好似都写在脸上了，但你知道吗，方才在牢房里的时候，他可派人跟在后面呢！”

　　烟婵大吃一惊，因为她完全没意识到居然孙寻还派人一直跟着他们，而且在薛衍眼皮子地下这么做，则说明孙寻也不是个软骨头任人摆布。

　　“那您为何不……”既然薛衍知道，为何不把这些人给抓出来，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薛衍不屑地笑了一声，“他爱听就听呗！正好爷告诉他这次要去杭州，咱们这一路也不需要人送了。”

　　“您是怀疑孙寻派人一路跟踪咱们吗？”烟婵想不明白了，真不知道薛衍是如何跟孙寻三言两语就知道这些的。

　　“他应该没这个胆！否则刚刚我那样不给他脸色，他也不会就唯唯诺诺的。”

　　“您在试探他？”烟婵忽然觉得她眼前的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如何短短时间内就想那么多的。

　　看到烟婵一脸崇拜的样子，薛衍不禁笑了出来。“凌烟婵，我发觉你的智商是忽上忽下的。至少刚刚你算是完全当了一回局外人，就忙着发呆去了。”刚刚烟婵一言不发，弄得他还以为她一个人琢磨出什么来了。

　　烟婵急忙为自己发愣的事解释：“二爷，烟婵哪有发呆，我不过也是在想孙寻作为一个太守，怎么感觉家里富庶成那样了，就想着想着没反应过来……”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最后干脆低下了头。

　　“你观察的倒也仔细。孙寻一进来那个作风爷就不太喜欢。而且，”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觉得他抓的都是大觉寺的人，这一点很奇怪吗？”烟婵细想，好像也对，为何偏偏都是从杭州那边过来的呢？

　　“若是说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哪有那么多巧合，所以说我觉着李斯同这个人有些过于不拘小节了。”薛衍比烟婵高了一个头，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挡住了一束光，烟婵愈发觉得这人看事情的确比她用心，是她太过于轻视这件事了，也难怪玄帝亲自点名要薛衍前去。

　　看到烟婵一副有些失落的表情，他挑眉笑道：“怎么这副表情？”

　　烟婵叹了一口气，“我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看人看事都只停留在表面，也许还是我太肤浅了……”

　　这话一出，又加上她紧皱蛾眉老气横秋的模样，薛衍不禁边笑边调侃：“你这丫头片子才多大，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就想参透人世？”

　　薛衍说的也没错，自己前几年确实跟其他闺阁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过的是悠游自在，跟他比起来，即使两人只差五岁，可心理上自己还是过于幼稚单纯了。

　　“不过烟婵这次能跟二爷您出来，觉得见识了好些新奇的人事，也算长了见识！”她满心愉悦地看着薛衍。

　　薛衍似笑非笑，微微挑眉，看着她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说道：“你不像长苏那般老添乱，爷就谢天谢地了！”

　　洛阳姚府醉笑轩里，长苏百般无聊，正打算把院子扫扫，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好端端的，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穿少了？”说着又进去添了一件衣服。

　　待到明日，天气不如之前那般好，灰蒙蒙的，似有下雨征兆。李斯同这边也早早等在了云梦泽的门口，给薛衍他们准备了车马。一见薛衍出来，他便走上前去笑脸相迎：“薛将军，车马已经准备完毕，您是现在就出发？”

　　“嗯。”薛衍看了一眼马车，李斯同也用心准备了，马车几乎是崭新的，在路上需要的干粮和水也都装上了，还给两人准备了雨伞。

　　李斯同看着他们上车，才示意侍卫放下帘子，在走时，薛衍突然叫了一声李斯同的名字，让他过来。

　　“薛将军，还有何事让属下去办？”

　　“防着孙寻，不要让他再抓人了，还有把那一批和尚都放了。”李斯同听后大吃一惊，“这……”薛衍继续说道：“照我说的去办。”

　　“是。”于是李斯同立即吩咐下人去了孙府。马车顺着明德门走远后，李斯同才细细回想昨天薛衍给他说的那番话。难道薛衍开始怀疑孙寻了？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正巧这时，孙寻一拨人就从西市过来了。

　　“李大人，薛将军他们才走吗？”他笑着问道。李斯同点头。“孙大人有何事？”

　　孙寻依然笑脸盈盈，“本来我是想着来送薛将军一程的，结果这么早就走了。”

　　李斯同看着孙寻讳莫如深的表情，想到薛衍的提醒，也有些疑惑孙寻是怎么知道薛衍今日要走的。“在下冒昧问一句，你是如何知道他们今日离开长安的？”

　　孙寻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他眼神有些闪避。“自然是薛将军亲自告诉属下的。”看着李斯同怀疑的模样，他立刻转移了话题。“李大人，你这几日办这事都没有任何进展，薛将军可都没有责怪于你？”


　　“何出此言？”李斯同皱着眉，不知道孙寻什么目的。

　　孙寻恢复了刚刚的笑容，“薛将军昨日可亲自告诉在下，他对你办事的效率实在不太满意。”他观察了李斯同的表情，又继续说道：“还真是劳烦你这么忠心也没猜到别人心里想的什么！”

　　这话立即引来李斯同的不满，他提高了音调呵斥道：“孙寻，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在下就是想提醒你罢了。”看着李斯同恼怒的表情，孙寻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笑。

　　就在这时，一个小侍卫跑过来对李斯同说道：“李大人，刚刚又有一群人出城门！”因为李斯同之前早就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离开长安，除非有正当理由。

　　“是些什么人？”

　　“说是运送茶叶出去卖的。”侍卫解释道。

　　“你先给我查清楚，再……”还不等李斯同说完，孙寻说道：“李大人为何如此紧张，不过是几个茶贩子罢了，挨个查未免太苛刻了。”

　　“可是……”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就让他们登记出城好了，我要跟李大人小酌一会儿，谁也别来打扰。”孙寻挥手让他们下去。

　　“孙大人，你这又是干嘛？”李斯同被他这么一说，弄得搞不清状况。孙寻推攘着他进了云梦泽，“李大人，说起来在下还没跟你一起这么谈笑过呢！”

　　李斯同摆开他的手，说道：“行了，喝就喝酒，别推推攘攘的，我会走！”孙寻见他同意，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