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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江也为自己这种情绪感到忧虑。她在考试前两周决定去游泳馆放松一下。在这种时刻来游泳馆的人很少，静江游来游去享受着孤独的自由。考试时间越是临近，她越是希望通过剧烈运动摆脱困扰，终于在考试前几天因体力不支发烧了。

病休在家时，静江也不得安宁：她梦见萧楠奇迹般地掌握了一种炼金术，可以通过喝药水的方法瞬间被克隆出许多个。这些成群结队的萧楠穿着兽皮和树叶做成的衣服，赤脚拿着不同形状的棍棒在丛林里连喊带叫地追击她。当静江跑到海边的时候她发现了一艘像威尼斯刚朵拉那样的小木船，而掌舵的人居然是平尼。平尼告诉她这艘船一次只能载两个人，而水婧早已经坐在船上。静江眼见后面的萧楠越来越多，一头扎进海里拼命向前游。她到达一个孤岛之后靠卖画给一个老太太为生。突然那个老太太变成了班主任黄老师，那些画全都变成了静江的期中考试卷子，每一张都是不及格。她被吓得抓着被子坐起来，连敷在脑门上的毛巾也掉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静江出现了一种幻觉：她认为在自己睡觉时的每一分钟萧楠都在做练习题。于是她不顾父母反对，凌晨四点爬起来开始做练习，一直做到再次趴在桌上睡着。她这样熬了几天重返学校参加考试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发烧好点了么？”彭朋在最后一天考试中午温和地问。静江刚刚吃过饭，整个人正软软地趴在课桌上。

“……”

“早就跟你说过不用那么拼的！”艾晓伦把一只刚刚装满水的杯子放在静江面前，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团包了一只玻璃眼珠的红色橡皮泥。

“静江，没关系的，每个人考试前都会紧张的。”安妮也细声细气地安慰着。

“你确实没紧张——”艾晓伦使劲地捏那个蓝色的玻璃眼珠，想看看能不能把它弄碎，“昨天考试你连书包都忘带了！”

期中考试后的一周，静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下。她开始在课间时站在操场边看艾晓伦和男生们一起打篮球，对美术课后满地乱扔的彩绘石膏兔爷也不再反感。她甚至还加入了一个名为“弹师会”的团体——这个社团是由班里的两个男生一起创办的，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经常不穿袜子的吴小明。

“你们这个组织是干什么的？”彭朋好奇地看着静江。

“我们的全称是‘弹劾不合格中学教师协会’——简称‘弹师会’。”静江认真地说，“我们刚刚成立，现在只有咱们中学一家分会，你们俩可以成为第一批会员！”

“我——还是——算了！”艾晓伦说，脸上的表情像刚吃了苍蝇一样。

“平时都有什么活动啊？”彭朋小心翼翼地问。

“嗯——”，静江仔细回想了一下，“目前的活动内容是：每天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在学校花园的葡萄架下开会——当然，不上学的时候不需要去——会议内容是讨论教过我们老师中哪位最不合格该被撤职。还有就是每周一次的干部改选……”

“这说明你们连启动资金都不需要吧？”艾晓伦边转悠悠球边问。

“是啊，没有会费。你们都来吧！”静江热情地说。

“我还是再想想吧——”彭朋咬着嘴唇嗫嚅着。

尽管彭朋和艾晓伦答应为静江保密，“弹师会”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到第二天下午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个协会了。静江一直忙于协会的秘密招新工作，简直不亦乐乎，直到傍晚放学时她才想起平尼提醒过她去看期中成绩（班主任黄老师已经开始采取一种比较尊重隐私的办法，不再像以前那样当着全班公布了）。

“你知道谁是全班第一了么？”平尼看静江拿着成绩纸条回来，劈头就问。他的左脸刚好被张嘉亮扔过来的网球打中。

“到底是谁呀？”赵阳刚用一根导线给一节一号干电池造成短路，正把手放在上面取暖，“是原来五班的人么？”

静江淡淡地笑着。

“你没事吧？”彭朋关切地走过来问。

“莫非真是你？”艾晓伦把篮球推到一边，走过来拿起静江手里的纸条，“你真是太牛了——这样都可以把萧楠干掉？”

“你要是努力，也可以的。”静江微笑着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我？还是算了吧。”艾晓伦一边捡篮球一边说，“万一选择了‘HARD’（困难）模式，结果没通关，一直在游戏里死去活来的我可受不了。”

“不会吧？年级第五！”赵阳扯过纸条高声喊起来。平尼的小眼睛在旁边一眨一眨的。走廊上几个路过的其他班同学听到喊声也停下来往教室里看。

“萧楠这下终于解脱了——”彭朋彷佛松了口气，“他再也不用怕你突然冒出来捶他的铅笔盒或者用书砸他的头了——”

“他的自行车也保住了——”艾晓伦继续说，“不过我想他早就学会如何处理‘紧急情况’了。”

“可能吧。”静江轻松地说。

接下来的家长会静江决定亲自参加。（“一定要将革命进行到底！”艾晓伦在吃中饭时鼓励她。）那天放学后，等同学们逃得差不多了，静江特意从上劳技课的地下室搬来一把新椅子，端正地坐在教室最后，并勇敢地迎着进门找座位的萧楠父亲怒目而视。

“你就是静江？”会后，萧楠的父亲走过来，有礼貌地对她点点头。

静江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走——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年多的努力真是没有白费。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平平淡淡，没有什么事故，除非把赵佑熹怂恿大家七个人结成一组手拉手模电门的事算上。他在听静江告诉他人体最高承受电压为三十六伏特之后，便觉得如果七个人串联在一起站在凳子上摸电门将没有生命危险。幸亏当天下午英语老师及时制止了这件事。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也要抄课文？”艾晓伦边写边抱怨，“我们是在为科学献身！”

“我也不明白——”英语刘老师接过安妮和平尼的抄写，转过头说，“为什么你们班都是好学生爱干这个！”

临近圣诞和新年，静江被合唱队的活动拖累得从没在天黑前回过家，不过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在意了。就连她在劳技课上把一条棉布荷叶边拆开后缝成一团怎么也择不开的破布都没影响她的心情。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把整个校园装点成了一片银色——这是静江最喜欢的冬季，在她心目中，再也没有比在这种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打败萧楠更让人惬意了。

彭朋这时已经被拉入“弹师会”，并作为高级秘书同不断连任会长的静江随时保持联系。期末考试前几天，她俩在去生物实验室的路上讨论并确定了会徽的最终设计方案——这个工作本应在一周前就完成的。走进教室，静江从铅笔盒里掏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交给彭朋（彭朋已经和萧楠换座位改坐静江旁边，萧楠看来对此十分乐意）说：“这是每个会员在这个假期需要阅读的书，读完一本之后要写出至少三百字的感想，下学期开学时交给我。我会把这份书单多抄几份，发给每一位会员。”“你确信大家都能看懂《联邦党人文集》和《乌合之众》？”艾晓伦从后排探过身子疑惑地看着书单，夹在她书里的《名侦探柯南》漫画跟着掉在地上。

“那两本是必读。”静江情绪高涨地说，“我和吴小明商量后认为，为了‘弹师会’的健康发展，我们现在需要分别做出短期和长期的建设计划。在短期内，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提高会员们的思想认识，开阔他们的眼界，使他们能对中学教师的行为做出正确评判！”

“你让他们提高素质的办法就是多写作业？”艾晓伦边捡书边问。

“嗯，只有这样我们在开会时才能有话可说。”静江说，“除了这十本必读之外，我自己还会看全部的选读书——包括这五本英文小册子。”

“就这样都有会员吗？”艾晓伦难以置信地问。

“‘弹师会’是相当受欢迎的！”，静江迅速从铅笔盒里拿出另一张纸铺在艾晓伦面前，“最近入会的有：安妮、李静和李青。此外，平尼和水婧也快从预备会员转正了！还有，你没看见每天中午赵阳都坐在我的课桌上请求我考虑他入会么？”

“我看你是水野亚美没当够吧？”艾晓伦翻开漫画书中有折角的一页时说。

“你们三个怎么又上课说话？”生物于老师生气地把一个粉笔头朝她们这边扔过来，“都别走，放学留下给我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