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陛下，臣请命率军御敌，收复失地，还我百姓安宁。”
墨临羡寻着声音看去，果不其然，站出来请命的，是顾亦行。
墨临羡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顾亦行去，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让顾亦行去。
墨临羡端坐龙椅，顾亦行的话落入耳中，可他却迟迟不决。
“陛下，潼关乃我南越锁钥之地，若不及时收复，后果不堪设想，还望陛下早下决断。”
以顾亦行对墨临羡的了解，他知道，墨临羡犹豫了，墨临羡不想让他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生而便是为了沙场，为了南越，如今危在旦夕，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请陛下早下决断。”
“请陛下早下决断。”
墨临羡迟迟不决，顾亦行便又重复了一遍，他在逼墨临羡。
朝中百官皆齐声道。
墨临羡又怎会不了解顾亦行，他这是在逼自己，即便是他不准顾亦行去，那顾亦行也会有百个千个理由来说服他或是百种千种办法逼他同意。
“顾亦行接旨。”
墨临羡闭眼深呼了口气，终于作下决定。
“臣在。”
“东漓毁坏盟约，犯我边境，侵我疆土，伤我百姓，今命顾亦行挂帅，率二十万大军出征，收复失地，即刻启程。”
“臣接旨。”
“林通，左程接旨。”
“臣在。”
随着墨临羡话音落下，武官队列中又出列两人。
“命你二人为宁远将军，辅佐主帅，随军出征。”
“臣接旨。”
“臣接旨。”
“宋远之接旨。”
“臣在。”
…………
一个接一个的武将出列，接下旨意，这场战事，东漓来势汹汹，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无人知晓，是否能活着回来。
待百官都散去，墨临羡独留下了顾亦行。
偌大的朝堂此刻只剩下二人，显得格外的空荡。
“为何非得是你，你知道，朕不想让你去。只要你开口，朕可以立刻另派他人。”
墨临羡从龙椅起身，一步一阶梯，走到顾亦行面前，时隔多日，二人再次面对而立。
“陛下，臣知道，但臣非去不可，您应当是了解臣的，国家有难，臣做不到袖手旁观。”
顾亦行笑道，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即将要出征的紧迫，坦然笑道。
“你可知晓，那东漓此次来势汹汹，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此行，凶多吉少。”
墨临羡出口的声音都带有些颤抖，显然，他还是不想让顾亦行去。
“知晓，哪次出征，不是凶多吉少，臣命大，阎王不敢收。”
顾亦行还在开玩笑，语气淡然至极，似乎早已习惯。
“那东漓主帅，是宇文成，这一年，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斗倒了宇文睿，你。”
墨临羡顿住，嘱托的话堵在嘴边吐不出来，心中终究还是不想他去的。
“陛下放心，不论他是宇文成还是宇文睿，臣都会将他们赶出我南越边境，叫他们不敢来犯。”
顾亦行像是在话家常般毫无紧迫感，可仔细看来，面上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些细微的松动。
“既然你执意要去，朕也劝不下你，但是你可曾想过，你这一走，不知又到何时，你让璃儿怎么办？”
墨临羡直视着顾亦行，希望璃儿可以让他有那么一丝松动。
“是我负了她，待我凯旋而归，再好好弥补她。”
顾亦行苦笑一声，家国大义同儿女情长，注定要有个先后顺序的。儿女情长又怎么比得过家国大义。
“你求娶璃儿时同朕说过什么还记得吗？你说，你此生绝不负她，这才过了多久，你又要离开她。”
墨临羡直直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待臣回来，任凭陛下处罚。”
顾亦行退后一步，弯腰行礼道。
“罢了，罢了，你去吧。”
“去看看璃儿吧，她在琉璃殿等你。”
墨临羡终是妥协，转过身去，不再看顾亦行。
“臣告退。”
墨临羡看着顾亦行离去的背影，心中仍是不忍，却又无可奈何，除非将他绑了关起来，否则，阻止不了他的。
自回到这琉璃殿，洛璃便一直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命身边人去那宣政殿外守着，一下朝便回来禀报了。
这都半刻钟了，墨临羡同顾亦行还没有动静，皇后一直在身边劝着洛璃，才没让她跑去那宣政殿。
“璃儿，你别急，急也没用，应当是陛下将顾将军留下，叮嘱事情呢。”
皇后拦下来回踱步的洛璃，柔声安慰道。
“皇后嫂嫂。”
洛璃抓住皇后的衣袖，急得险些要哭出来。
皇后将手搭在洛璃手背，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抚。
二人说话间，顾亦行已经到了殿外，正走向二人。
皇后见状松了口气，将手下洛璃的手交由顾亦行，道:
“你们聊吧，本宫先离开了。”
“顾哥哥，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洛璃满眼委屈的望向顾亦行，泪珠在眼眶周围打转，随时可能会落下来。
她的顾哥哥，又一次要将她抛下，
“璃儿。”
顾亦行承认，当他见到洛璃的那一刻，他便动摇了。
“我知道顾哥哥是大将军，应当在沙场上大展身手，不该囿于这方寸之间，顾哥哥放心的去吧，不用担心璃儿，璃儿会在这里等你凯旋。”
洛璃故作坚强，扬起小脸儿强扯出一抹笑，安慰着顾亦行。明明此刻最需要安慰的，是她。
顾亦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洛璃，来的路上想了千句万句，可当此刻真正面对洛璃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面对洛璃的安慰，顾亦行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只喃喃的道了声:“璃儿。”随后便将洛璃紧紧的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洛璃揉于骨血之中。
“顾哥哥，不管你去多久，璃儿都会等你回来，但是，你可不许忘了璃儿。”
洛璃也紧紧的拥住顾亦行，强撑着笑道，笑着笑着那原本在眼眶周围打转的泪珠便控制不住的往下落，一滴一滴的砸在了顾亦行的肩膀上。
顾亦行听到洛璃的哭腔，心中更是动摇无比，心疼至极。
“不会，璃儿放心，顾哥哥绝对不会忘了璃儿。”
是顾亦行的承诺，这是顾亦行许下的第一个承诺。
其实洛璃也想了好多好多句挽留的话，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为了她自己，置整个南越而不顾。
二人相顾无言，紧紧相拥，许久，顾亦行才狠下心来推开洛璃，若再这么待下去，他怕他真的会不想离开。
“顾哥哥。”
洛璃泪眼朦胧的看着亲手将她推开的顾哥哥，一时间手足无措，像被抛弃了的孩子。
顾亦行强迫自己不去看洛璃，一旦看了，又免不了会心软。
他知道，此行定然凶多吉少，他不敢给洛璃承诺，不敢让洛璃等他，更不敢去看洛璃。
“我该走了。”
顾亦行转过身去，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话，便决然而去。
十一年前的他出征时满脑子都是保家卫国，为国争光，彼时对洛璃的心意还没这么重，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止要保家卫国，他还有洛璃，洛璃也需要他的保护，往日不过片刻的路程，可如今，脚下的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六月了，流苏花落。当花朵诉尽了繁华，就将花瓣全数抛落。花开如云，花谢似雪。
“顾哥哥!”
洛璃终是控制不住，看着顾亦行每走一步，她的心便会多痛一分。
一声顾哥哥入耳，沉重的步子再难迈开，他回过身，只见洛璃冲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洛璃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他感受的出来，洛璃正一颤一颤的哭腔。垂在身侧的手扬起，颤抖着抚上洛璃的背，将洛璃圈在怀中。
所有的坚定都在这一刻破防，他不想去了。却又不得不开口道:
“璃儿听话，等我回来。”
许久，洛璃才从顾亦行怀中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顾亦行，哽咽着开口:
“我不要等你回来，我不想再等那么久了，顾哥哥，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求你了，好不好。”
“胡闹，战场上刀剑无眼，稍不留神便会丧命，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顾亦行话虽说的重了些，却未有一丝责怪之意。洛璃的话像刀子般扎进他的心里，他太自私了，这一去又不知是几许，却要她等着他。
“顾哥哥。”
洛璃泪眼朦胧的望着顾亦行，可那眼神中的坚定却不容忽视。
“璃儿听话。”
顾亦行在洛璃额间印下一吻，那一吻，极轻。洛璃闭上眼感受这如羽毛抚过般轻柔的吻。
她只听到了顾亦行说“等我”，下一秒，便被推开了。
顾亦行怕自己再多犹豫一秒，就真的栽在这里了，他使了些力气，将洛璃推开，却并未伤到她分毫。
顾亦行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出琉璃殿，狠了狠心，将琉璃殿的殿门从外面锁上了。
门关的时候，洛璃踉踉跄跄的朝那门外跑去，却终究没能抵得过那门关上的速度。
门落锁的那一刻，洛璃跌倒在门的里面。
“顾哥哥—”
顾亦行不想让洛璃去送他，不想让洛璃再伤心一次。更不想，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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