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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诀(十六)

落瑾集

小半个月过去了,洛璃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顾亦行也没有进过宫,二人的生活没有一丝交集,似乎真的要就此陌路。

洛璃如往常一般坐在窗边,出神之际,一朵莹白如雪的花蓦然飘落窗前,洛璃抬眼朝那院中看去,只见院中那一棵流苏树缀满了花,如覆霜盖雪。与这满院子的姹紫嫣红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为这院子添了一份清丽脱俗。

这树是顾亦行出征一年后栽上的,那几日墨临羡不知道洛璃是怎么了,一直缠着他,非要他给她找来这么一棵树种在了这琉璃殿中。墨临羡不解,却也依了她,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墨临羡还是一直不理解为何洛璃非要在殿中种这么一棵树。

只有洛璃知道,流苏花代表思念,最初顾亦行到那边疆后除了传回军报,还会偷偷的给洛璃传信,告诉她好多建安城中没有的东西,直到有一次顾亦行在信中提到,那里的种有许多状若流苏的树,问过当地人才知道原来这树就叫流苏树,他们说,这流苏花代表了思念。顾亦行不过提了一嘴,洛璃便记下了。

后来顾亦行意识到自己对洛璃,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感情,怕自己再这么传下去,只会越陷越深,也怕自己万一回不去,她会伤心,便狠下心来断了联络。

洛璃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哥哥突然就不再传信给她了,而她寄出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般,再无回应。

那时的洛璃也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年。

“流苏开了。”

洛璃踉踉跄跄的从房间内走出来,失神的喃喃着。

多日未好好进食,洛璃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消瘦许多,脸色近乎苍白,只踉跄的走向那棵边落边开的流苏树。

洛璃抚着那棵已经足够繁茂的流苏树干,回想自己这十年的思念,等待,原来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滚烫的泪珠落下,砸在铺了一地的流苏花上。

许是真的撑不住了,洛璃轻轻的闭上了眼,在失去意识倒下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见有个人朝她跑了过来,是顾哥哥吗?

未等她看清那个人是谁,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墨临羡如往常一样来看洛璃,即便是洛璃不见他,也多少让人吃些东西他才安心。

还未进殿他便先看到了这飘落一地的流苏花,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进殿之后,看到的是昏迷在了满地流苏花中的洛璃,他疯了般冲上前去,抱起洛璃,踏着满地流苏将人抱进了房间。

三位太医轮流医治,最后终于商讨出一个法子,好不容易开好了药方,熬好了药,可这药却是一滴也喂不进去。皇上皇后急得团团转,几位太医跪在内室外面不敢吭声。

“沁儿,怎么办?这喂不进去药也不是办法。”

墨临羡愁的眉头紧锁,无助的看向皇后,这是皇后第一次从墨临羡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

“陛下,如今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若不然,让顾将军来吧。”

皇后叹了口气,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

提及顾亦行,墨临羡心中隐有杀意,若不是因为他,璃儿怎会如此,但为了璃儿,他不可能对顾亦行动手,再不济,他们还有十几年的情谊在。所以,墨临羡的杀意也只是杀意,绝不会真的对顾亦行动手。

墨临羡长叹一口气,终是无奈妥协。

将军府

这些日子以来,去酒楼买醉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当他处理完手中公务便会去那悦来酒楼。

今日正如往日般刚出门,便遇上了似乎是急匆匆赶来的小福子。

小福子亲自前来,想必是陛下有要事。可这些日子确实闹得不愉快,他心中不也想去面对。

“福公公,可是陛下有要事?”

顾亦行率先开口,想着能推便推了。

“顾将军,陛下召您进宫。”

“郡主昏迷,危在旦夕。”

想了想,小福子还是决定告诉顾亦行,毕竟,他对二人的事情,也多多少少知道些,郡主往日待他也挺好,他也不忍心,陛下这些日子也为了这事整日里满面愁容。

“什么!”

无论顾亦行之前下定了多大的决心要忘掉洛璃,在此刻那些千个万个要忘掉洛璃的理由都抵不过这一句洛璃危在旦夕。

顾亦行脑海中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那道将洛璃隔绝起来的屏障轰的一声碎裂,化为乌有。

顾亦行骑上小福子来时为他备好的那匹马,快马加鞭赶往皇宫,宫内不允许纵马,顾亦行便弃了马,奔向琉璃殿。

说来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去琉璃殿,他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往琉璃殿的方向奔去,顾亦行现在满脑子都是璃儿。

“璃儿,等我。”

“参见皇后。”

顾亦行赶到琉璃殿时,只剩下皇后,那些太医被墨临羡赶走了,有大臣有要事商讨,墨临羡也先走了。

“娘娘,璃儿她,怎么样了?”

顾亦行此时的样子确实算得上是狼狈,皇后看得出来,顾亦行满心满眼的担忧。

“瞧,你心中是有璃儿的不是吗?”

皇后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向他抛出了个问题。

“娘娘。”

顾亦行垂下眸子,避而不答。

“你为何不敢面对你自己的心呢?承认你心中有璃儿就这么难吗?”

皇后的神色有些不悦。

“我。”

“本宫知道,你不就是怕璃儿要是真的同你在一起,你会给不了她平淡幸福的生活,怕你有一天会死在战场上。所以你自作主张的将璃儿推开,但是你有真正问过璃儿想要的是什么吗?”

皇后打断他的话,若不是怕吵到璃儿,皇后恨不得吼出来。

“你太自私了,你以为你是为璃儿好,却从未问过她真正想要什么,你不是不知道璃儿的心意吗?本宫今日就告诉你。”

皇后皱眉道,气的一甩衣袖,朝那院子里一指。

“那院子里的树,你应当认识。”

顾亦行随着皇后的手指向的地方看去,发现那是一棵已经繁茂到可以遮住小半个院子的流苏树。

尘封多年的回忆悉数涌入脑海,那是他还同璃儿通信的时候,他说,流苏树代表思念。

顾亦行看着那棵流苏树愣了神,耳边传来皇后气的有些颤抖的声音。

“她守着这棵树等一个人,一等便是十年。可等来了什么,等来了那个人打着为她好的名号将她亲手推开。那天璃儿听到了你与陛下在御书房中的对话,这半个月来,璃儿像失了魂般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你知道吗,今日璃儿就昏迷在了那棵流苏树下,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皇后是气,但更多的还是对洛璃的心疼,心疼她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得。

皇后的一字一句都戳在了他的心上,他只觉得心疼的要命,却又有一丝庆幸,庆幸原来,璃儿心中真的有他。

皇后的话让顾亦行彻彻底底的醒悟,他不该逃避,是他太自私了,他怕给不了她幸福,便索性掐断了一切可能,却从未考虑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璃儿在里面,你若是想通了,便进去看看她吧,若你还是执意为她好,那你便离开吧,从此以后,本宫保证,不会再让璃儿同你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后半句时,皇后的语气明显冷了许多。

待回过神,顾亦行摸了下眼角,不知何时竟落了泪,顾亦行抬手匆匆抹去那滴泪,回过身朝皇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谢谢您,皇后娘娘。”

皇后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想通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总算是没有白说那么多。

“去吧。”

皇后朝里面一扬头,示意他进去。

“嗯。”

顾亦行又是恭敬的一礼,这才朝着里面走去。

至此,皇后觉得自己简直太伟大了,功成身退,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了,随后皇后便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了。

顾亦行放轻脚步,怕吵到洛璃,待他走到床边时他才发现,不过半个月未见 璃儿已经消瘦了这么多了。

“璃儿,对不起。”

顾亦行跪在床边,牵起洛璃的一只手,紧紧握住,抵在唇边,小声喃喃道。

看着面色苍白的洛璃,顾亦行握着洛璃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是他将洛璃害成这个样子的,都是因为他。

外人面前向来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顾将军,此刻单膝跪在洛璃床前哭的像个孩子,无声的泪一滴滴落下,砸在手背,他不敢出声,怕吵到璃儿。

昔日洛璃怎么照顾顾亦行的,如今全都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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