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范闲第二天就大张旗鼓地押送着司理理入京，毕竟现在京都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把目光都盯在司理理和范闲身上，这个时候，谁若是冒然出手，岂不就是自投罗网，心中有鬼。

　　“范闲倒是聪明。”裴韫看今天天气不错，硬拽着李承乾出来钓鱼。

　　“确实，如今谁要对司理理动手，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不过，”裴韫看着池塘之中游来游去的锦鲤，“人要是真的发了疯，是不会管那些东西的，譬如，你那位好姑姑。”

　　“裴韫。”李承乾看着身边拉他来钓鱼，却一炷香都坐不安稳的裴韫，即使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可李承乾依旧有些不喜。

　　“不过你也放心，李云睿也不会轻易出手的，不过一个林珙，她不在乎。”裴韫好像没听出李承乾话语之中的不悦，他只是一味地搅动鱼竿，闹得池塘之中不成样子。

　　“你不是说范柔智绝天下，而且她又和李承泽结盟，怎么看不出牛栏街刺杀背后的事情。”李承乾看着裴韫手下的动作，原本要上钩的鱼儿，都被他这一番动作吓跑了，溅落起来的水珠，打湿了李承乾的衣摆袖口，一时看上去好不狼狈。

　　“她当然知道，而且早就知道了，”裴韫看着李承乾的狼狈模样，憋闷了好几天的心情好像也痛快了不少，他恶意满满地想着，“甚至说不定牛栏街刺杀一事，她也不乏推波助澜之举。”

　　“什么意思？”李承乾被裴韫闹得也没钓鱼的雅致了，李承乾听了裴韫的话，居然一时没明白裴韫的意思。

　　“说不定范柔想借此试探范闲，或者杀了滕梓荆，给范闲一个下马威，或者只是单纯无聊地想要逗着她弟弟玩，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

　　李承乾看着托腮发呆的裴韫，裴韫自然是好看的，昳丽张扬，雌雄莫辨，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凌人更是引人心折，即便贵为太子，裴韫的姿容风度在李承乾过去二十多年见过的人中，可列前三。

　　这样一个漂亮的人，此刻双眼微闭，脸上带着浅淡平和的笑容，应该是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应该是让人移不看眼的美景，如果不是他说着那些阴狠冷酷的话，想必也确实如此。

　　“我随口说着玩的，”裴韫突然又改口了，收回刚刚的恶意以及些微的带着残忍的戏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放在心上。”

　　“那现在怎么办，而且你还没说范柔绕了这么大一圈，到底要做什么？”李承乾也早就习惯了裴韫的性子，裴韫是个疯子，优雅冷静的完美面具下隐藏着的癫狂残忍的疯子，不过李承乾也不在意，他们南庆李氏，又有多少正常人不成。

　　“或许是为了陈萍萍。”

　　“陈萍萍，”即便是东宫太子，李承乾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恐惧的，“范柔难道居然想对付陈萍萍不成。”

　　“那不正合你意，”裴韫看着池塘之中被他闹得四处乱窜的锦鲤，随手从一边的草地上捡了两块石头，“你日后登基，还会留着陈萍萍不成，范柔若真要出手，对你有有利无害。”

　　“可是，她毕竟是李承泽那边的人，而且现在又有牛栏街刺杀的事情，你……”

　　“去换身低调一些的衣服，”裴韫不想再听李承泽的磨叨，他扔了一块石头进池塘，正好打中了一条锦鲤，“然后带着个车夫去一石居二楼包厢等着，她会到的。”

　　“你约的她？”

　　“不是。”

　　“那你为什么知道范柔会去一石居？”李承乾发现自从范柔进京，他就越来越看不透裴韫了。

　　“她就是会去，”裴韫说的笃定至极，“别忘了再带上一本《红楼》。”

　　“你不一起？”

　　“现在还不急，”裴韫继续不紧不慢地扔着手中的石头，“对了，一会儿和她谈话的时候，如果可以，千万不要看她的眼睛。”

　　李承乾孤身一人刚刚踏入一石居之时，就立刻有一个小二迎了上来，特意看了一眼他手中刚刚裴韫塞给他的《红楼》，然后引他去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包厢，随后也不在多说些什么，逃命似的快步低头离开了。

　　月凝霜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然后抬手替范柔到了两杯茶，一杯奉到她面前，一杯放到对面，虽然不知道李承乾为什么会来，但是月凝霜的好奇心素来是少的可怜。

　　范柔正在看账本，范思辙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范柔上次和他说一同开书局之后，没到半个月，范思辙就已经筹备好了一切，上她这来讨名字人手来了，那天正好范闲也在，他起了‘澹泊书局’的名字，范柔也觉得不错，就让范思辙去打了牌匾。

　　书局如今开张不过半月有余，但是收益却是不错，范思辙赚得盆满钵满，每天都笑嘻嘻的，当时说好了六四分账，范柔拿大，她也确实给范思辙拨过去了一个掌柜的，不过书局那些银钱，说实话范柔还真看不上，她当初之所以同意范思辙的提议，不过是想借书局的名义，另行他事罢了。

　　“太子殿下来了，”范柔也听到了李承乾的脚步声，她也放肆的很，不起身行礼不说，甚至都不抬头看一眼对方，“坐吧。”

　　李承乾也不在意范柔的失礼，而且说句实话，如果范柔真对他毕恭毕敬，礼数周全，李承乾看着她和宫中那位极为微妙相似的容貌，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范姑娘，范闲现在应该正押送司理理进京，范姑娘不想说些什么？”李承乾把手中的红楼放到一旁，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但是如今面对着眼前这个随意安静的女人，李承乾居然紧张至极，好似在面对着他的父皇一般。

　　“说什么，牛栏街刺杀一案，太子殿下和在下心中都清楚，背后出手谋划之人到底是谁，程巨树也好，司理理也罢，都不过是幕后之人手中的玩物棋子而已，”范柔把账本随手扔到了一边，她接过月凝霜递来的茶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明显别扭极了的东宫太子，“所以难道不应该是殿下，想要对在下说一些什么吗。”

　　“范姑娘是个聪明人，我今天既然来了这里，不就说明了一些事情吗。”李承乾敛了神色，垂眼看着手边的红楼。

　　“所以太子殿下的诚意呢，”范柔微抿了一口茶水，她细微地皱了一下眉，自刚刚进来开始，李承乾就一直避开她的视线，不敢直视她，是无意抑或有心，“既然是合作双赢，太子殿下的诚心呢，总不能我这牵头替您细心安排筹谋，您一转头就把我给买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范姑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李承乾抬头，记着刚刚裴韫的嘱咐，故意避开了范柔的眼睛，“范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不管现在李承泽如何得势，东宫储君毕竟还是本宫。”

　　“太子殿下，”范柔听了李承乾的话，眸中一暗，好似回想起了什么，她打量着李承泽的视线之中多了几分莫名的审视，她把手边的账本递过去，“合作愉快。”

　　李承乾伸手翻看了被递到自己眼前的账本，还没翻几页，瞳孔就是一震，他猛的抬头看着眼前浅笑嫣然的范柔，顿时就被眼前女子姝丽明艳的容貌和深不可测的眼神给惊了一下，赶紧又低下了头。

　　“这是从二殿下那里拿到的，太子殿下聪慧敏锐，不妨想想看，二殿下是从那儿拿到的账本，以及，”范柔俯身，微微逼近明显已经心慌意乱的李承乾，红唇轻勾，就是一抹倾倒众生的笑颜，“宫中那位为何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