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王启年赶到牛栏街的时候，打斗已经结束，程巨树身受重伤倒在一旁，倒是一息尚存，滕梓荆却已经死了，范闲昏倒在一旁，一个黑衣年轻的少年持弓蹲在他身边在叫他，他衣衫整洁，神情冷淡，看起来和周围的一片狼藉很不相衬。

　　范闲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自己身边的黑衣少年，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王启年，浑身上下不少地方隐隐泛痛，一时范闲居然有些糊涂了。

　　“叫醒他。”范闲转头看着稍远处的滕梓荆，他已然知道了，但是却固执的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刚刚那个还跟他说笑打闹的人，此刻已经不在了。

　　“他死了。”少年的声音和他本人的神情一样，冷冰冰而且极为干脆的。

　　范闲好像听不到少年的话，他踉跄地走到滕梓荆身边，颤抖着手去试他的脉搏，刚刚还和他说今晚要给自己儿子带零嘴回去的人，此刻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牛栏街刺杀，声势浩大，京中权贵人家都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范闲还没回府，他遭遇刺杀之事，就已经满城皆知了，约他去醉仙楼的二皇子现下如何心情，暂且按下不表，只说东宫太子府的花园之中，一蓝一青的两个挺拔身影。

　　“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个黑衣弓箭高手，居然制服了程巨树。”太子自然也得到了牛栏街的消息，他看着下人送上来的情报，相较于滕梓荆丧命，他更在意的反倒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是他姐的人。”青衣少年坐在花园之中的亭子里正在泡茶，他看上去和太子差不多年岁，甚至要比太子看上去年幼几岁，容貌昳丽，貌若好女，颇有些雌雄莫辨的滋味。

　　“范柔，”太子对这个害得他这几天损兵折将的女人可谓是记忆深刻，“又是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除了她那个贴身的侍女也就罢了，怎么又来了一个箭术高手。”

　　“给你一个建议，不要去招惹他，”青衣男子泡好了一杯茶，然后递给了他对面的太子，“她远不是你哪位好姑姑可相较的。”

　　“你怎么就那么了解她，”李承乾接过茶盏，“她是老二那边的人，和咱们注定不是一路人，我难道还要特意在去结好她不成，只怕老二也不会同意。”

　　“我的太子殿下啊，”青衣男子看了一眼李承乾，好像不敢相信刚刚那话出自他口中，“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相信这世上会有不可离间的情意呢，李承泽和她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利来则聚，利散则去，没什么坚固的，李承泽可以和她合作，你也可以。”

　　“你说的倒是容易，”李承乾难得的没有讲究任何仪态，白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某人，“范柔要是知道这次刺杀与我有关，只怕恨不得要生啖我肉了。”

　　“她不喜食荤。”

　　“裴韫，”李承乾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他其实已经快要习惯了这个人时不时的不正经了，“咱们再谈正事。”

　　“这次倒是她输了，不过你们瞒不住她的，”裴韫看着外面的好天气，天色尚早，“她素来多疑谨慎，但却又极为自傲，李云睿这次是乱拳打死老师父，估计她也没想到，程巨树居然会光天化日之下刺杀范闲。”

　　“你说怎么办？”李承乾现在完全不敢在小看范柔了，他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去招惹范闲，还在范闲没事，只是死了个护卫，否则，李承乾完全不怀疑，范柔能为了他弟弟把京都整个天翻地覆。

　　“陪我去郊外骑马放风筝吧，”裴韫突然说了一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他素来随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转身看着无语凝噎的李承乾，“这个时节，也就只有郊外的景色还可一观。”

　　“我在和你说范柔的事，你怎么……”李承乾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韫一把拉起来走了。

　　“走了走了，你先陪我去放风筝，然后我帮你想办法。”

　　“行行行，我陪你去，陪你去，”李承乾看着裴韫那副兴致冲冲的样子，一时也不想拂了他的兴致，“你先等我去换身方便骑马的衣服。”

　　李承泽坐在自己的府中，范闲遇刺，嫌疑最大的就是约他去醉仙居的自己，不管如何，他都必须在范柔今晚回城之前，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来证明这场刺杀与他无关，他和范柔之间的合作，绝对不可以现在中断。

　　而且，李承泽又吃了一个葡萄，他垂眼看着书案之上的红楼，他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刚刚听到范闲遭遇刺杀的时候，李承泽确实是担心了。

　　“殿下。”是李弘成

　　“东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太子在做什么？”

　　现在京城之中，盯着范闲姐弟地人不少，但是真有这份当街刺杀的胆气和弄到程巨树做刀的势力的人却不多，李承泽左思右想，还是东宫更有可能。

　　“太子刚刚换了一身便装策马出城了。”

　　“只有他一个人吗？”

　　“身边跟着他的那个谋士，裴韫。”

　　“他们两个出城去干嘛，”李承泽知道裴韫，几个月前刚刚投到太子门下，寸功未立但是颇受信重，“找范柔去吗。”

　　“下人来说，是，是，”李弘成的表情突然有些变了，好像想笑又死命憋住，“太子和裴韫在京郊骑马放风筝，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什么，”李承乾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太子和裴韫策马出城，在京郊处骑马放风筝，看上去很是悠闲。”

　　李承泽素来是个随心所欲，捉摸不定的性子，但是此刻他却也看不明白李承乾了，如此关头，他居然还有闲心玩闹，看来裴韫确实深得李承乾信任，李承乾居然这么宠他，被他一起胡闹。

　　“这裴韫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最近京都城内出现了这么多来历神秘的人，裴韫，范柔，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范闲自己接好了脱臼的左臂，他的院子里平日就没有什么人，此刻更是无人敢上前打扰他，范闲坐在院子里，倒也清净至极。

　　滕梓荆的尸体还有重伤的程巨树都被紧随王启年而来的监察院众人带走了，范闲没有阻拦，他在等，等监察院的结果，他也没有哭，甚至除了刚刚搭脉的时候，他甚至没什么情绪起伏，平静如水。

　　“你是谁？”范闲问的是突然出现在牛栏街，重伤了程巨树的黑衣少年，刚刚他也跟着范闲回了范府，现在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属下陆刃。”

　　范闲听到他的自称，这才真正的专心打量了眼前人一番，一身黑色劲装，干净整洁的不像样子，手中持弓，背后背着一个箭筒，他看上去年纪尚幼，起码要比范闲还小一些，容貌清俊，但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神情端正冷凝，看上去和范柔有些相像。

　　“你是我姐的人。”

　　“是，”陆刃看着范闲，身姿挺拔，眉眼恭顺，“小姐召属下和凌晨进京，贴身保护公子，凌晨临时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所以属下先到一步，一进城就听说了牛栏街之事。”

　　“陆刃，”范闲呢喃了一番他的名字，“今年多大。”

　　“属下今年十六。”

　　“那个凌晨呢？”

　　“应该是十七。”

　　范闲看着稚嫩青涩的陆刃，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出了院子。

　　“出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