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范思辙看着正闭目养神的范柔，说来也怪，明明和范柔昨日才见了第一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范思辙就是害怕范柔，这种害怕又和对着范建的怕不一样。范思辙对着范建的害怕之中更多的是敬畏，可是对着范柔，看着她就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子寒气，把他冻得瑟瑟发抖。

　　“姐。”范闲正替范柔按着穴位，范柔睡不好就偏头痛的毛病范闲想了十几年的办法，也都不奏效，“你要不先睡会，等到地方我在叫你。”

　　“不睡，”范柔大概是因为头疼，平素清冷的嗓音此刻也有些绵软了，“睡到一半再起来就更难受了。”

　　滕梓荆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身边的月凝霜，这个女人和她主子范柔一样，漂亮冷淡，温和无害，但却也让人看不透的同时又心生敬畏，滕梓荆自然不是个胆小之人，只是对上范柔主仆，不知为什么气势就莫名矮上了一截。

　　“哥。”范若若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有想起了自刚刚开始就有些不对劲的范思辙，京城第一才女已经大概明白了今天的事情。

　　“不急，等等看。”范闲到还是沉稳，自是低头仔细地替范柔按着手上的穴位缓解头痛，心里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治头疼的法子。

　　“结束了，”范柔开口了，她眉间微皱，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你们下去看看吧。”

　　滕梓荆知道月凝霜会武，进京的路上他就知道了，但是滕梓荆扫视了四周瘫倒的打手，月凝霜武功之高，却是远出他所料的。

　　范思辙也没想到跟在范柔身后不显山不露水的月凝霜居然是个高手，心中更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他踢开上前抱住他腿的打手，心里想着：救你，少爷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既然不知道是谁做的，那就送衙门去，让京都府尹好好查。”

　　“是，小姐。”月凝霜转身就要将人绑起来送到京都衙门。

　　“不，不用了吧。”范思辙赶紧阻拦，要是真闹到衙门去，让他父亲范建知道了，范思辙估计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

　　“姐，不过就是几个小打手，也都是听命行事，就算送到衙门也问不出什么，也别折腾这一趟了。”

　　范闲自然看出了这事是谁的手笔，也明白范柔并不是在说笑。范思辙这个弟弟，他还是挺喜欢的，虽然有些贪财，但本性纯正，心思纯洁，是个好相与的。

　　“随你。”范柔素来宠范闲，这种小事自然顺着他。

　　一石居，京城最贵的酒楼，是的，最贵的而非最好的，当然一石居贵也有贵的道理，饭食酒水各个方面也都不错，但是京都城内也有其他几家酒楼可以和一石居分庭抗礼，可京都权贵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来一石居的。

　　“营销手段玩得不错。”范闲听范若若和他简单说了一石居，想着这一石居的老板放到他那个时候，绝对是个营销高手。

　　“哥，什么是营销手段？”

　　“就是一种做生意很厉害的手段。”范闲大概的和范若若讲了一下营销手段，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一石居的牌匾，上面那个较为隐秘的玫瑰图案还是他画的。

　　“阿闲，”范柔手里拿着的书正是红楼，“看看。”

　　“若若你和姐他们先上去，我去去就来，”范闲也想知道是谁在买红楼，“凝霜姐，照顾好我姐。”

　　不是冤家不聚头，范闲原本还好奇是谁在倒卖红楼，没想到跟着买书的人见了幕后老板，居然就是他和范柔刚进城那天卖了他们一副京城地图的王启年。

　　“轻功倒是不错。”范闲看着只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就已经没了身影的王启年，这份轻功确实少见。

　　范思辙看着范柔，心里想着以后能不能不要和范柔一处吃饭，这么端着，一顿饭下来未免也太累了些。

　　“怎么样，是谁？”

　　“姐，你还记得进城那日那个卖给咱们京城地图的人吗？”

　　“王启年。”范柔的记忆力素来厉害，几乎同时就想到了范闲说的那个人。

　　范闲看着一提起银钱就滔滔不绝，聪明灵光了不少的范思辙，同时也发现范思辙的心算能力当真厉害，繁琐杂碎的运算在他口中轻轻松松就算了出来，而且无一处纰漏。

　　“你跟我说没用，”范闲看着身边正在品茶的范柔，他自然没错过范柔眼中对范思辙的满意，“今天早上姐就和我说了，书局的生意她要做。”

　　“姐。”范思辙这时候就聪明了不少，也不管自己对范柔的敬畏害怕了，立刻就对着范柔卖乖。

　　“想挣点零花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亲人也得明算账，三七分，我七你三。”范柔想着拉上范思辙也不错，多多少少也是起个掩护作用。

　　“好好好，”范思辙一听范柔肯带他做生意就高兴了，“谢谢姐。”

　　“那我呢，”范闲听着范柔的话觉得不对，“书是我写的，怎么这买了钱好像就没我事了呢。”

　　“怎么，替我做事还要钱。”范柔此刻的神情当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柔和了不少，是只对着范闲才有的灵动温柔，本就绝世的容貌，配上如此的神情，往日的如初雪一般的清冷消融，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应有的明艳娇俏。看的一旁的范思辙赶紧移开眼睛，就连同为女子的范若若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当然不要，我的就是姐的，姐的就是我的。”范闲大概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神情有多么恬静温和，看着范柔的眼神有多专注。

　　“哥，”范若若倒是不知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她哥哥和姐姐之间现在有些不一样了，“从小你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连奶奶都劝不住你，偏生你最怕长姐了。”

　　“没办法，”范闲也不反驳范若若的话，“谁让她是姐呢，我亲姐。”

　　“怎么听着好像心不甘情不愿的，”范柔也无理取闹起来了，“怎么，你对我这个姐姐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不敢，”范闲自然乐意哄着范柔难得的小脾气，“我姐姿容绝世，性情清冷出尘，又是聪明绝顶的才女，我有这么个姐姐夜夜在睡梦之中都要笑醒。”

　　“油嘴滑舌。”范柔被范闲这故意配上了有些夸张的神情的讨好之语给逗乐了，抬手欲打。

　　“别打别打，”范闲拦下范柔的动作，“我这当年气走了十几位先生的榆木脑袋，可别敲坏了姐姐的纤纤玉手。”

　　太子因内库财权，早就视范闲为眼中钉肉中刺，知道了范闲化名所写的红楼之后，就派了门下的郭保坤故意诋毁。郭保坤乃礼部尚书之子，平素就是个纨绔公子，刚刚得了消息说范柔姐弟到了一石居，就赶紧过来了。还没说几句话，就和范思辙吵了起来，正要动手的时候，一个素衣女子从一石居二楼下来了。

　　“你就是那个司南伯养在澹州的私生女，”郭保坤看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少女，容貌艳丽，身姿曼妙，举止大气，不知胜过了多少京城名门闺秀，“果真生的有几分姿色。”

　　“郭公子主意言行，”来者当然不是范柔，而是月凝霜，“我是范家大小姐的仆人，还请公子嘴里放干净一些，不要随意侮辱我家小姐。”

　　“一个下人都有如此容貌气度，不知道那个范家小姐该是怎样的妙人。”贺宗纬这话算是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甚至包括郭保坤的心声。

　　“我姐是怎样的妙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范闲看着贺宗纬和郭保坤的眼神，他素来不喜欢有人用那种觊觎猥琐的眼神看着范柔。

　　“郭保坤是太子门下，小心。”范柔倒是不像范若若那么紧张，只告诉了范闲郭保坤今日的来意。

　　京都多贵胄，先有礼部尚书之子，后又有靖王世子，范闲算是明白了，内库财权远比他想象之中的更重要，太子和二皇子居然都派人盯着他，不过相较于郭保坤，范闲还是对李弘成更有好感一些。

　　也没有什么其他原因，范闲是个爱好欣赏美色之人，用他前世的话说就是个外貌协会，所以温润有礼，翩翩风流的靖王世子，自然更和范闲的眼缘。

　　李弘成其实也在暗暗打量范闲，前几天他父王，庆帝一母同胞的弟弟靖王和他闲聊时候提及过范闲，靖王素来清傲，京中小辈就算是李弘成自己也难从他老人家那里得一句夸赞，但是那日靖王却对范闲赞不绝口，李弘成一时也是好奇至极。

　　今日一见，李弘成觉得范闲确实不简单，丰神俊朗，俊秀清隽，容貌之出色便是自幼在锦绣堆里长大的李弘成也少见，但是比他容貌更引人注目的却是，范闲通身气度。

　　李弘成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形容，但就是觉得范闲和他之前十几年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让人见了就心生愉悦，范闲的言谈举止之中虽然跳脱洒然，但是也不难看出极好的礼仪教养。

　　“明日我在府中举办诗会，到时候还请范兄和令姐一定要来。”

　　“这……”范闲一时踌躇，他倒是无所谓，现在府中也是呆着，可是据他所知，范柔是不喜欢那种场合了。

　　“世子邀约，不敢推辞，明日自当叨扰。”

　　好的，这回大家都知道，能收月凝霜这样的女子做仆人的范柔，究竟是怎样的神仙人物了。

　　容貌之盛，绝非世俗所有，那是天下最好的丹青圣手也不敢想象的绝世容貌，就连李弘成一时居然也不小心看呆了过去。更让人震撼的是她通身的气派，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的温婉贤淑，她清冷出尘，高贵典雅之中更是带着些一般女子甚至是男子都没有的威严以及理所当然的傲慢，她是个让人只见一眼，就觉得余生足矣的美人。

　　“你……”李弘成看着范柔，只觉得她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

　　“怎么了吗？”范柔看着李弘成此刻的神情，不知为何竟与昨日的柳如玉有几分相似，一样的震惊疑惑甚至是带了几分胆怯。

　　“无，无事，”李弘成赶紧整理好心中的惊讶，“那明日弘成就在府中等候二位了。”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