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忽而少年低下了头颅，他的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怒火，就好像一把淬火的钢刀浸在了沁骨的雪水里，低沉又嘶哑。

“他们......都该死......”

“他们是谁？”

没有人回答。

“那你现在有能力杀了他们吗？”楚瑶轻笑道。

闻言少年猛地抬头，眼中怒火燎原，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楚瑶带着笑意回视，说出的话却近乎残忍。

“你没有能力杀了他们。不仅如此，你甚至连让你自己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若不是遇上了我，你早就被抓了回去，要么乱棍打死，要么留一口气扔在斗场被围观分尸。你说说，就凭这，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怒火中烧，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该死，嗯？他们都是京都贵胄，而你只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这长安城里但凡是个人有点钱都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你凭什么说他们该死？”

那少年喉头发出咕咕的怪声，一双眼睛宛如厉鬼，凶光乍现，作势就要朝楚瑶扑过来，还好楚凌眼疾手快，一招扣住他的脖子压在地上。

“小崽子，你干什么呢？还说不得你两句了？想要伤我主子，就得先过我这关！”

楚瑶面不改色，站起身来，拍了拍楚凌的肩膀，表示他做的很好没让他主子命丧黄泉。

只见楚凌直接将那少年单手锁喉仰面扣在了地上，膝盖压在了他的胸口，他手劲大，那少年本就有些羸弱带伤，此刻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楚瑶到底有些不忍，又踢了踢楚凌让他松点劲，费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有些成效，结果人折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楚凌松了些扣在他脖子上的力，又擒住了他的双手，这样既不会让他逃脱，又可以让楚瑶问话不会被伤到。

楚瑶在少年身旁蹲了下来，看着他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是哪里说错了？”

少年梗着脖子偏头盯着她，依然不放弃挣扎。

“你看看你，连我的一个侍卫都打不过，还想让那些身边高手如云的豪门贵胄去死，当真不自量力。不过呐，这都是你遇到我之前的事了，现在你遇到了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楚瑶意有所指的看着他，轻轻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也见惯了生死，但是好歹来这世上一遭，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不是？在长安城最肮脏黑暗的地方呆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想站在阳光下看看这座帝都，不想看看除了血腥污秽以外的事物？只要你跟着我，给我办事，我不仅可以让你光明正大的活，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完成你最想完成的事”楚瑶伸出手轻轻拂开少年额前的黑发，眼神温柔又坚定。

“我会帮你杀了他们的，你说得对，他们.....都该死。”

少年直直的看着她，一张脸上神色复杂，惊诧又警惕。

楚瑶没有言语，只静静的看着他，良久少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错开了目光，一身煞气渐渐平息。楚瑶微微勾起了嘴角，她知道他这是服软了。

示意楚凌把人松开，楚瑶又坐回了椅子上，理了理衣裙，好整以暇的支着脑袋。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这里可不是斗场炼狱，基本的衣食住行我还是管得起的，至于其他事，得看你的表现和你的能力了。”

少年闻言蹙起眉峰，感觉似乎被骗了，眼神不善的看着楚瑶。

楚瑶啧了一声，心想小小年纪怎么目的性这般强，没办法只好道：“我没说不做，只是这件事不是小事，风险很大牵扯太多，得从长计议。而且我救了你，算是你的恩人了，你对恩人的态度就这？”

少年一言不发，阴沉着一张脸。

楚瑶：“......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她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小厨房就在旁边，饭菜的香味都飘到她跟前了，楚老板的魂儿已经跟着饭菜香味飘走了，早已没有心思跟这小子掰扯。

虽然心里恨不得马上跑到厨房去，但是楚老板清姿出尘的仪态还是要的，于是楚瑶提着裙子起身，肩背挺直，淡淡看了那少年一眼才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收回跨出去的一只脚，扶着门框回眸朝那少年问道：“诶？你还没名字是吧？”

少年微微一愣，一直凌冽的赤瞳闪过一丝迷茫，垂了眸子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七郎......”

“七郎？”楚瑶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名字倒是不错，就是脾气差了点。”

“那你姓什么？”

少年迟疑了一会，摇摇头。

“不知道姓什么，那你以后就姓楚了。”

少年错愕地抬头。

“可还行？楚，七，郎。”

一字一顿，楚瑶颇有些玩味的偏头看着他，轻轻一笑，继而径直走了出去，清朗的声音带着夜色传来“是个好名字，收下吧。”

少年失神的愣在原地，良久，沙哑的嗓音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低低响起。

“楚....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