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独行

那一次争吵，便是江禾离开京城前，他们见得最后一面。

那天之后，两人便默契的避开对方的行程，即便是碰巧遇到，也总有一方会默默躲起来。

简直是避之如蛇蝎一般。

虽然江禾心中明白，季肖清不可能来送她，可心中总有些期盼，能在离开京城之前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即便……

即便只说一句再见也好……

知女若过母，程莎一早便看穿了江禾的犹豫。

程莎“崽崽，要不……妈妈给肖清打个电话？”

江禾“不！”

拒绝脱口而出，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于是江禾只好尴尬地避过了头去。

江禾“不用，让他来干嘛。”

脸上是一脸风轻云淡，实际上，指甲几乎已经嵌进了血肉。

内兜里手表静静的躺着，表针无休的一圈一圈的绕着。一切好像都在按照常规转动。

但江禾和季肖清都清楚。

一切都变了。

姜栋“也别愣着了，安检去吧，也不知道行李合不合格，别再耽误时间。”

看着沉默的两母女，姜父先出了声打断了寂静。

其实，父亲也不是不了解女儿的。

江禾心里想的什么，他也清楚，可是比起母亲的惯爱，他想的最多的是未来。

先不说异地恋的艰难，就光看这两人的性格，就……

姜栋“唉~”

想到这，姜栋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江禾“怎么了？爸”

程莎也像他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姜栋“没什么”

可是，他又能怎么说呢。

孩子的事，理所当然是孩子们去解决，即便是他插手了又能怎样。

姜栋“去了北京，也别心疼话费，想家了就来个电话。”

姜栋“既然去了也别想着回家了，踏踏实实在那好好学真功夫，别在那混日子”

江禾“好啦~好啦~你怎么又来了。”

江禾轻轻的挽上父亲的臂弯，鼻尖开始有些酸涩。

粗略算算，从那年父亲反对她想和季肖清在一起的想法时，那个最爱挂在父亲脖子上孩子，便赌气的不再与父亲亲近了。

又是……季肖清……

这时隔久远的撒娇，成功的让三个人红了眼眶。

最先崩溃的是程莎。

从江禾有要走的想法的那一天起，她就再没睡过一次好觉。

一个刚满十八虚岁的孩子，让一个做母亲的如何割舍的下。

她想过要跟着她孩子走，可是，北京啊，家里的花费撑不住两个人的。

她也想过拒绝江禾，可是……

她不想再看见孩子眼底的光熄灭了。

江禾“妈……”

豆大的泪珠开始滚落，将三人的身影融进了机场这悲伤的情绪之中。

远处的另一家受感染一般，也从低声啜泣改为了嚎啕大哭。

一时间大家都悲从中来，哭的哭，没哭的也悄悄红了眼眶。

姜栋“去吧，安检去。”

姜栋伸出了手，犹豫的晃动了几下，最后落在了江禾的肩上，稳稳的拍了拍。

既是一份嘱托。

也是一份父亲想传递给女儿的心安。

江禾没敢再耽搁，揉揉哭红肿的双眼，大跨步的向安检走去。

再聊下去，怕是走不了……

快步向前，匆匆走过了所有步骤，直到上飞机坐好，江禾也没敢回一次头。

坐在封闭的机舱里，明明安静心里却翻腾着一阵轰鸣。

江禾“再见……”

一声再见，道别十八年生活的地方，道别父母，道别爱人，道别过去的时间……

道别……自己！

想下的确是空的，每向前踏一步便是一步空虚。

可是内心是实的。

所以……

江禾“我相信我的选择没错。”

江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抬头深深望了京城最后一眼。

她的眼前好像又浮现了季肖清的面孔，像以往那样，眼底带着笑意地向她伸出手，说……

“记得回家”

江禾“我一定会回家，不过……”

江禾“只是不会轻易回家”

一切都还惶惶未定，本来也没有多少睡意，再加上偶尔遇到气流的颠簸，江禾几乎是睁着眼睛过了大半个路程。

她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再去思念什么。

离家越远，那份第一次独自去远方的兴奋感已经开始消磨殆尽。

对未知的恐惧，反倒慢慢浮上了心头。

江禾“江禾，走到这，还害怕什么。”

即便是现在萌生退意，也没有什么退路可走。

所以，与其花费心思去担心这个，去忧愁那个，倒不如安心走好每一步。

万一这一步踏出去，就遇见了个伯乐呢。

江禾有些会心的笑了笑，这一路走来靠的好像都是这些心理暗示。

后半程过得很快，中午起飞，下午天还没黑便平稳的落了地。

从飞机上下来，脚踩上地面的那一刻，江禾的心难得的稳了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