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

这世界总能摆脱涯的掌握，在他想努力防止意外的时候出现意外。

阿尔戈急匆匆地跑进涯的房间，扶着门喘粗气：“涯，大事不好，GHQ那群人简直是不是人，他们投放了很多疫苗，但是那个疫苗……”

涯霍然站起来：“疫苗怎么了，你说清楚。”

“那个根本不是疫苗，可能是高浓度的启示录病毒，民众都知道疫苗的事我们和GHQ合作，我们回收了疫苗，他们当然去找GHQ要，GHQ投放了疫苗他们也没有怀疑疫苗的效果。结果那个疫苗注射后没几天就会发病，传染性也特别强。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病毒传播很快。”

涯觉得眼前一黑。

“扶住你了，”阿尔戈说，“涯，你没事吧。”

“我没事。”涯说着直起身子，觉得一阵头晕，但眩晕感旋即消失。

果然，意外还是发生了。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似乎落下了。涯又能够呼吸了，震惊也放下了。他再也不会因同样的事情而感到震惊。他肯定地知道，事情再糟也不过如此了吧。他的头脑如身边的空气一般清爽。他，开始思考了。

“他们不会就此罢休。就算我们投入可以医治的疫苗，只要他们的生产源头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病毒混进去，查查茎道在哪里制造病毒，之后我们立刻摧毁那里。”

大云对机械方面的事情非常拿手。当别人第一次把火箭炮和一枚炮弹拿给他时，他就可以像一个操|弄火箭炮的熟手似的操|弄起来。

现在，他正在检查回转盘，检查电点火装置及尾翼组成，检查炮弹基座的滑轨槽。对他来说，这是小菜一碟。他指着扳机上方的一个操纵杆说：“把那个往后拉。”

阿尔戈按照他的交代把操纵杆往后拉，听到咔嗒一声响。

“大云，是这样吗？”

“对了。”

“涯，为什么这次让我用这个？”阿尔戈问。

“这次攻击的地方有病毒，”涯说，“我们用远程攻击。”

“这样啊。”阿尔戈说，同时用战争电影里最棒的姿势把火箭炮扛上肩膀。

“开始吧。”涯说。

“大云，站一边去。”阿尔戈把炮弹放入火箭炮，按照大云教他的拉动操纵杆。

随着一阵咝咝声，炮弹从炮管里发射出去。没等他来得及深吸一口气，生产着病毒的建筑就从正面爆炸了。大块玻璃和沙色砖石像雨点一样洒落。里面起了火，墙壁像烧焦的鸟的羽毛一样四处飘散。

“呀——嘿！”阿尔戈拍着大云的背，“大云，看到了吗？”

“厉害。”大云说着拿过火箭炮又发|射了几枚炮弹。严重损毁的建筑被爆炸震了又震。在先前几次爆炸中因为加固铁丝而没有炸碎的玻璃闪着亮光大块大块地喷涌而出。

“涯，接下来可以撤退了吧。”阿尔戈问。

“撤退吧。”涯说。

突然，他感到一股未曾预料、与周围事物格格不入的气息。这一刻，他明白自己附近有另一个人。这一感觉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实在是太短了。他猜到对方是谁了。

“你们先撤，我随后就到。”涯对大云和阿尔戈说。

他们走后，涯平静地面向黑暗。

达特那压倒一切的力量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达特的身影如水波般在空中来回飘动，他能容忍恙神涯这个生物活下来，是因为在他身上感到了某种潜力。而茎道修一郎则很恨不得将钩子穿过恙神涯的眼睛，把他挂起来，然后慢慢地将他肢I解掉。

“你该不会是来阻止我破坏这里的吧，那样的话你就来晚了。”涯说。

达特像是意味深长地笑了。“我才不会那么愚蠢地以为凭这些病毒就能引发第二次失落的圣诞呢。不过，这些病毒是一个好的开始，并有很大的机会迎来更好的结局。但是，你却摧毁了这里，我要你知道这点。你阻碍了人类过上新生活。”

“不是新生活，是你选择的生活。你代表的是一个崇尚死亡的宗教，你想给人们面对死亡的勇气和乐趣，我不是这样的，我认为最要紧的，是活着。”

未知的生命形态用指尖在空气中轻敲出一段旋律。

“就算不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但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如果仅仅是不希望人们死，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进化不会带来死亡，人们不会死，只是换一种存在方式，在那里不管是已经死掉的，还是至今还活着的人，都以结晶形式存在，永远幸福，不死不灭。这样解释，你还是不认可人类的进化吗？”

“我不认可，”涯说，“因为那样的存在方式，就等同于死亡，它和不存在并无区别。因为我们只能感知到精神状态。实际上，这种内在并不存在，它仅仅是一种符号。如果我们的存在是由被冷漠的自我缔结起来的独立状态组成的，那么对我们来说时间也没有了延续性。不变的自我并不‘存在’，且不被后续状态替换的不变精神状态也不‘存在’。因此，要把这些相互紧挨着的状态排列在支撑它们的自我之上完全就是徒劳，附着在结晶上的实体永远都无法构成流动的时间。在此种情况下，我们获得的是内部生命的仿造品，而不是新生。”

“所以，你们宁愿选择现在的生活喽。经历生老病死，做出来的事覆水难收，罪恶无法消除，幸福无法规划，生命只有一次，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做出选择。即使这样，你们还是选择现在的生活？”

“就是现在的生活，我们在现实中会进行各种不间断的选择，我们也会永不间断地放弃很多东西。但在这样的生活中，我们可以沿着时间的大道行走，足迹散落在所有我们自开始的时候就拥有，后来还剩下的东西之上，散落在我们可能会在未来拥有的东西之上。”涯说。

达特的声音里带有一种说不上是同情还是轻蔑的腔调：“愚蠢至极。听着，现在你们或许无法理解，但你们必须面对。进化是必需的，生命需要发展，计划都是预先制订好的。人是变化的承受者，甚至直接主体，很多时候成因来自别处，比如带来病毒的起源之石——这是不可阻挡的力量。一般来说，要想完全将理想状态实现，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甚至会被无限期搁置。但是现在，理想的状态可以通过第二次失落的圣诞实现。能够一下子进化到完美状态，你们应该对此感恩戴德才对。”

“从你的角度来说，或许是这样。可是对我们人类来说，现状和理想状态之间的巨大鸿沟是致命的。生命需要进化，这点我同意，但进化遵循循序渐进而非大步跳跃，它应该由人类自己完成而不该被外力干预。一个来自远古时代的人如果突然来到现代，他会感到幸福吗？人类现在的阶段还不能面对这样的巨大挑战，强行让世界变成理想乡，那无异于让人类灭亡。我们应该是基石，微不足道，不能一步成为完美的状态，但却可以把肩膀借给后来的人，虽然是一点一滴慢慢来，可人类整体还是在进步，我们当然对此感到满足。”涯说。

“你是指，现在不该是启示降临的时候？”达特说，“启示录病毒是星球赋予人类的，生命进化的过程就像火箭发射，启示录病毒就像其努力离开的轨道上那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轨道转换开关一样。如果现在不是时候，启示录病毒的出现又该如何解释？”

“假如启示录病毒被消灭，就可以证明人类世界现在进化到理想乡是不合理的。而我，一定会消灭启示录病毒，证明这一点。”涯说。

“你做不到。第二次失落的圣诞势在必行，你阻止不了我。”达特说。

“我会击败你。”

“击败我？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来请求我的帮助。你很强，但还不够强……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根本活不到可以向我证明这一点的时候。”

涯没有继续追问。以前他可能会那样做的，但现在，他明白，敌人绝不可能在事情还有什么转机的时候给他预告。既然没法防范，就只能听天由命。

“还有，你想救樱满真名对吧，给你一句忠告，那些坠落的人往往把向他们伸出援手的人一同拽入深渊。”

“真名绝对不会，是因为她，我才可以回到这里。”

达特消失了。

风吹过，树叶纷纷从树上脱落下来，在涯眼中大树像哭了一般。树叶飘落在地，堆成亮光闪闪的一堆。

通讯器突然响了，好像这一天的坏事还不够似的，他一边心想一边露出准备迎接挑战的表情打开通讯器。

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就要摔倒了，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倾斜了，而他正站在光滑的玻璃上。他就要划向永恒的黑暗，永远滑下去，因为那里没有尽头。

通讯器上的消息是“由于启示录病毒的传播，联合国通过了消灭日本的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