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激战

一阵细雨过后，天地相交的穹隆处，像一面平静光亮的镜子，显得湛蓝而遥远。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涯想散散步，但作战在即没法抽出时间闲逛，只好在巡视过程中稍微放缓脚步，权当散步了。四分仪的步子也慢下来，和他并肩走着。

“真是可惜啊，港口那些剩下的物资。虽然是暂时用不上的东西，不过就算放在仓库里落灰，也比被炸掉好。”

涯的语气有些惋惜。

他提前交易时间的决定是对的，所以大部分物资和增援部队安然无恙，但即使这样，他也无甚慰藉。他的职责是预防此类事件的发生，但他失职了。

四分仪用目光把高空和远方扫视了一次，然后把目光投在涯身上。

“所以我说葬仪社需要一支敢死队呀，今天完全可以让敢死队去把剩下的物资运回来，战斗装备可比人重要多了，还有再遇到危险情况的时可以……”

涯忽地一下抬起头：“敢死队的事免谈啊。”

四分仪叹息一声：“不管以何种形式，战斗就会有牺牲。”

“但是，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不被列入守护对象而被舍弃的，我所选择的未来，就是不失去任何人，真要有需要冒险的事就我来做吧。”

涯轻轻抖了抖身体，以摆脱自己那阴郁的状态，准备好迎击他需要克服的各种障碍。

“真不愧是涯。唉，随你便吧，你那怪脾气除了迁就还能怎么样呢？”

四分仪单调的语气给这句话增添了挖苦的味道。

涯倒是不以为意，对他粲然一笑：“今天你还真是个明事理的家臣呀。”

终极咆哮远程驾驶舱基地是一座掩藏在维多利亚风格下的电子碉堡。轮廓如人体的驾驶舱整齐排列，各有一扇带弧度的透明小门盖住内部区域。

“嘘界少佐说他有预感，葬仪社会在两小时十七分钟后发动袭击。”

罗温盯着通讯器说。

达利鲁坐在驾驶舱里，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两小时十七分钟？那不正是日落的时候吗？”

“这次您要在核心控制室内战斗，请您千万不要让战斗波及到核心，那个东西只要一受到物理攻击就会……”

“烦不烦啊！”

达利鲁瞪着罗温，眼里带着不耐烦，而且他知道罗温的提醒是有道理的，这就让他更烦了。

罗温说的内容均由战斗任务数据库提供，嘘界在战前命令他们阅读这些注意事项。而达利鲁似乎对此一无所知，罗温无奈地叹气，他意识到达利鲁根本没读报告。达利鲁这样一战斗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的人，如果不多提醒几遍，他一定会害他的手下和他一同受处分的。问题在于，他的手下里只有罗温一个。

“这是你出院后的第一战，没问题吧？”

“啊？”达利鲁一把夺过罗温的通讯器，咬牙切齿厉声咆哮，“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啊！”

说完就把罗温的通讯器扔向地上。通讯器应声摔了个粉碎，罗温把“那好像是我的通讯器诶”打包压缩成了一个无奈“唉”，然后小跑着去处理通讯器碎片了。

达利鲁恶狠狠地调试着终极咆哮的参数：“那些臭虫子，竟敢把我的史代纳抢走，我饶不了他们，就算他们跪在地上求我原谅，我也不会停止攻击。”

好脾气的罗温疑惑道：“达利鲁少尉，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昏暗的天色中只见树影绰绰，雨雾里连建筑物的轮廓都看不到。

水库附近的街道仍然留有战时轰炸造成的裂纹，街道边新建的混凝土楼房像无法严丝合缝的假牙，高高低低地矗立着。水坝在蒙蒙细雨中显得很狰狞，估计在阳光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里表面上是一座普通水库，但里面装配着双层围墙和铁丝网，运用着最前沿的电子安全技术，周围还有整装待命的终极咆哮机甲。

涯拿着望远镜观测着水库，时间一到立刻低声通告：“作战开始。”

无声无息的埋伏终结于许多把冲锋枪同时倾泻子弹时的震耳枪声。

几辆军用货车驶出隐蔽处，咆哮的引擎声击碎了此刻的寂静。亮光闪烁，导弹齐射，树丛和水库之间登时全是一道道导弹尾迹。GHQ士兵涌出控制中心，顺着导弹的轨迹还击，但葬仪社的人早已离开了原先的位置，这会儿正忙着消灭在开阔地射击的士兵。

GHQ控制室中的监视员连忙从显示器前退开，抬起头大声通知嘘界：“嘘界少佐！”

嘘界咧嘴一笑，视线只短暂地离开了手机一秒：“出动终极咆哮。”

在颠簸不平的树丛中行驶的货车，突然被一旁突然冒出的机甲机械手臂砸中，随后被一脚踢飞。被踢中的货车前头后地翻起了疯狂的跟头，旋转着画出平滑的弧线，吧唧一声撞上一旁石壁，又被机甲发射的散弹弹丸疯狂撞击，终于爆炸化为灰烬。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才是我达利鲁•杨啊。”

达利鲁沉浸于杀戮带来的炎热澎湃的疯狂深处，突然左边射来数十发子弹，达利鲁一惊，马上后退躲避。

射击的是由银白两色构成的机体“史代纳”，机体扬声器中传来少女的声音：“你的座驾，操作上去挺顺手的。”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被愤怒和狂躁占据的达利鲁猛地出击，终极咆哮的两条机械臂紧紧掐住“史代纳”的脖子。

因窒息而扭曲了表情的绫濑，拼命想将掐住自己脖子达利鲁甩开。但是，那几乎没有任何的效果。看来对方并不只是纯粹增加了臂力那么简单。

愤怒。可以非常单纯地用这一个词来概括。

“史代纳”虽然性能强大，但这种情况下也难以动弹。

这时却有一颗导弹准确地击中了终极咆哮的一侧，绫濑顺势逃脱。

大云的声音传输过来：“没事吧？”

绫濑答应一声：“没事，谢了大云。”

烈火和飓风，激战于东京的夜空。

鸫将通讯接通到涯：“涯，掩护攻击很成功，你进去了吗？”

“嗯，暂时要关掉通讯了。”涯说。

鸫听说他要关闭通讯，连忙问：“那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祈祷。”

涯稍稍开了个玩笑，不过通讯器那头的小姑娘却认真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轻声说：“快点回来哦。”

涯关闭通讯，示意身后的集、祈和研二跟紧。盘旋向上的坡道里遍地瓦砾，更兼前方不断有尸体倒下，粉红色的血液如小雨般落下，集按捺住反感和战栗，跑步跟上。

等跑到略微开阔的平台上时，研二扭头对集说：“樱满集君，你完全没有开枪嘛。”

集喘着气，忍不住为自己辩护：“我光是跑就尽全力了。”

研二嘻嘻笑着：“你还是快点习惯吧，习惯杀人，就像这样，碰——”研二将一颗手榴弹扔向了核心控制室大门。

大门坍塌发出的金属弯曲和折断的声音淹没了其他所有响动。

GHQ指挥部。

“核心控制室有人入侵！”

罗温的积极态度和嘘界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嘘界眯缝起眼睛，将通讯接通达利鲁驾驶的终极咆哮：“达利鲁少尉，请准备交换。”

在树丛中紧追着绫濑的那台机体动作变得迟缓，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状态和驾驶员紧急脱离后差不多，但绫濑想不通为什么它会突然断开连接。

与此同时，大门刚刚被炸开的核心控制室中，

早就放置在这里的一台机体由于驾驶员神经的接入而动作起来。它盛气凌人地向前走了一大步，大幅度挥舞两条劈砍臂，发出的叫嚣声足以震碎拱顶：“哈啰，我很想见你呢，恙神涯，享受一下夺走我机体的代价吧。”

『终极咆哮，在这里？』

涯举起冲锋枪准备锁定目标，但又放下了。这里只有一条道可以让人走到这个装置的核心区域。如果使用虚空，击败一台终极咆哮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如果要从现在的位置发动攻击的话，攻击会直接殃及不远处的核心。哪怕是用枪，核心恐怕也难免会同时遭到破坏。那样的话，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