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微露,外面渐渐的有了人声,因着窗帘没开的缘故,屋子里依旧是安静,未觉醒的样子。
客厅角落里铺了一个垫子,上面懒懒的趴了一只小东西,外面响起的鸣笛声让它微微竖了耳朵。
走廊尽头的主卧里,一片阴暗,偌大的床上是黑色的被褥,被褥下那明显鼓起来的一处说明了还有人在沉睡,桌上摆放着一个日历,薄薄的一本,已经翻到2004年的最后一个月。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声音几乎透不进来,墙上的时钟有规律的跳动着,啪嗒啪嗒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显的格外清晰。
床上的人动了动,被子被掀开,一个纤细的人影下了床,走进浴室。
时钟已经指向七点,余笙打开卧室门的时候门口那团黑影似乎已经转了好一会儿了,只等着她一开门就扑进她怀里。
她躲着湿润的舌头,呵呵笑着。
冬季的空气有些干燥,她起身走向客厅,拉开床帘,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一个罐头打开来倒进碗里,放到地上。
黑影循着香味就过来了,先是舔了舔她的手,然后才开始低头伸进碗里。
余笙蹲在地上定定的看着它的脑袋,眼神有些涣散,少顷,才起身去厨房。
她叫余笙,今年二十九岁,现在在广东的一家外企工作,父母早逝,孤身一人...
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热牛奶。
"你好,我是余笙"
她接起电话刚说完,对面就传来了几个人不同的声音,激动的说着,语无伦次,她无奈 "怎么了"
"...“
安静了一瞬,对面应该是在商量由谁说,然后她就听到一个女声
"阿笙啊,我们在辉煌订了位子提前过年,就差你了,你快点过来吧"
是顾白的声音,她们公司最爱攒局的一个女孩,年纪不小,却像极了孩子。
聚会...这下子撞上了。
余笙捂了脸,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 "我可能去不了了"
"怎么了?"
她撇了眼玄关处的一个小行李箱,道 "我订了今天回故乡的机票,三个小时后起飞.."
听着对面传来的哀嚎,她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这顿饭我请,也算是参与了"
又是一声哀嚎,换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你一个人吗,我们去送你吧"
男生的声音带着一点港台腔,是去年香港派过来实习的,她记得那是一个长相秀气,略微有些腼腆的男生。
...好像又失神了 。
她翻了翻手边的机票证件,婉言谢绝,然后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牛奶握在手里,还冒着热气,她仰头一口气喝完,腿边有毛茸茸的触觉,她侧头摸了摸二十的脑袋,起身去洗碗。
二十是一只德国牧羊犬,长得有些凶悍,其实性情非常温顺有灵性,因为领养它的时候它才二十个月,所以她给它取名二十。
从厨房出来她又去了各个房间检查了一遍,给二十套了项圈和链子,确定自己没落下什么东西以后,她拎着行李牵着二十离开了家。
坐上出租车,一路直达机场,过了安检托运了行李,把二十交给空姐的时候它呜咽了两声不肯离开她。
哦,她想起来这是二十第一次坐飞机,它大概以为她要抛弃它吧。
拍着二十的背,一遍一遍的说着不会离开,二十这才安静下来任由空姐将它抱走,松开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
空姐大概以为她很难过,安慰她
"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二十的,下了飞机就好了"
她微笑着道了谢,转身走向等候区。
拿登机牌的时候被告知因为天气原因她的飞机起飞时间延迟了三个小时,无奈她只好找个咖啡厅歇下。
机场里人来人往,父母送别挚子,男人送别挚友,分别已久的小情侣紧紧的抱在一起,不愿放开,好像拥抱着失而复得的世界。
广播里时不时传出航班取消或延迟的消息,余笙坐在椅子上侧头看着外面,一架飞机缓缓的启动,最终离开地面,向远方驶去。
两个小时后,登机前三十分钟,她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估摸着登机处大概排了长龙般的队伍,直到大家开始有秩序的往前走的时候她才去排队。
她的座位在窗边,是她自己挑选的位置,她喜欢看着自己置身云端的感觉。
旅程会有些长,她听着歌戴上眼罩准备小憩一会儿,身边落下了一个重量,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到身边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耳朵里古筝的声音悠远清扬,她的思绪渐渐模糊。
...
"阿音,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们明年就要成亲了,阿音,你要有姐夫了"
"阿音,往后家里只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孝顺爹娘,你要听话,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受伤,姐姐会一直念着你的"
"阿音!你快走,不要回头看!"
"..."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阿音,你要活着,无论去哪里,你一定要活着,再也不要回来.."
"小姐你先走,我穿着你的衣服去引开他们,你快走啊!"
...
画面实在是太乱了,上一刻她还在被爹爹罚抄佛经,下一刻就有人闯进了她的家,抓走了她的亲人。
她只依稀记得进来那人穿着蓝底官袍,手执御旨,寥寥两句便判了她们的罪。
娘亲身子弱,经不住那样的拉扯,还未行至前院便吐了血,她塞了好些银子才求得那人容些时候,她和丫鬟扶着娘亲歪靠在门洞旁,娘亲流了好多血,她怎么擦都止不住。
娘亲气息奄奄的看着她,抚摸着她的脸,像小时候那样温柔
"阿音,我的阿音,生在薄家,是我们对不起你..."
...
她被下人拖拽着从一处暗道离开,转角处回头看到她的娘亲被人粗鲁的拖起,一路咳嗽,又吐了一口血,直直的倒在那人身上,便再没了声音。
她再也忍不住了。
"娘亲!"
...
猛地睁开眼,她微微喘着粗气,侧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只能看到她印在窗子上的倒影,面色苍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耳朵里的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去,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报纸翻页的声音,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一道温和的男人声音传来
"你还好吗"
等等,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薄毯,她不记得她睡前要过毯子。
"这是我同空姐要的,我见你似乎是有些冷,就自作主张给你披上了,你不介意吧"
余笙这才抬头把目光落向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一身考究的银灰色西装,利落的短发,五官端正,即便是坐在飞机上他的领带也打的一丝不苟,抬手拿报纸的时候露出腕间那抹银色手表,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严谨,唯有嘴边那淡淡的一抹笑容,柔和了整个画面。
她摇了摇头,礼貌的道了声谢,男人点点头便继续看报纸。
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可能天气不太好的原因,天暗的比较早。
空姐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她揉揉肚子,最终还是要了杯温水。
身边时不时传出翻报纸的声音,她也无心睡眠,只得将头靠在椅子边望着窗外,昏沉的天气一如她此刻的心。
......
逃亡,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丫鬟和她换了衣服姓名,午夜里山坡陡峭,还夹杂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跌落山间裂缝,丫鬟被捕,鬼差索命,她的丫鬟顶替了她的名字死去,从此她对时间免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