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绵绵有一头细软的头发,颜色却很正宗,乌黑乌黑的,还带着些光亮。我心生羡慕,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阿娘,快些吧,绵绵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她娇气得很,每每同丈夫撒娇,总是用尽各种溢美之词,叫我也哭笑不得。
今日,丈夫出了远门,她倒同我卖乖来了,想必又是她爹的主意。
我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听见她问道,“阿娘,你同阿爹是怎么认识的?”
我抓住她发辫的手忽地一顿,像是想起了些过往。
我的丈夫姓林,唤作林生。他们家族世代经商,到他这一代,因着头脑灵活,已经积累了不少财富。若非为了我,他也不必弃了那城里的府宅不住,反而来了这乡间隐居。
只是这初遇嘛,已经是前世的事了。
是了,我已经活了两世。
第一世的时候,我为了那个人退出家族,同那些伪君子割袍断义,却没有料到,有一天,他也会死。
我心痛难耐,躲在竹林中哭泣,林生以为我是女鬼,又是害怕,又是温吞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故意逗他,自己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认识我了。他姓林,是潮州林氏的人,也是金夫人的本家侄儿。
那日路过竹林,见我觉得伤心,索性纡尊降贵逗我开心罢了。
我本不想嫁人,可金子轩是个热心肠,总是变着法子让我相亲。后来,他也死了,魏无羡也死了,我便想着嫁谁不是嫁呢。
我答应了林生的求亲,临出嫁前,金夫人握住我的手泪流满面,“我们绵绵嫁人了,子轩如果看见,该有多高兴啊!”
“姨母……”
安慰的话有很多,可是对于丧子又丧媳的金夫人来说,只怕没有什么用处。
我知道她怨恨魏无羡,可我觉得他不会如此的,毕竟厌离嫂嫂可是他最重视的人。可事到如今,我又有何立场劝说呢?
魏无羡已死,多说无益。
我身子骨弱,又曾在岐山听训时受了些磋磨,成婚十年都不曾有孕。
林生并不在意,甚至把家安在了乡间,希望我能敞开心扉。
第十一年,我有孕了,怀胎十月,我生下一女,唤作绵绵。
“绵绵思远道,青羊,这名字很好啊。”
我从未告诉他,我也叫绵绵。可有时当他唤绵绵的时候,我也会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末了又是好笑,又不是在唤我。
绵绵思远道,我只是希望我的小绵绵能够如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