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她方才说了些什么？竟终究是认定白凤是小哥哥了吗？真是大胆得不行。看着少年愣愣的，又有些别扭地转身，只留给她一个纤尘不染的背影。失落地垂下头，这般反应，果然是自己认错了吧？

一旁墨衣少年兀自看戏，却见女孩恢复了一番敌意的神情，鄙夷地瞧了他一眼，随即仿若嫌弃地撇开，径直走向念徐所在的那辆精致马车。

墨鸦：“……”

冷静下来后，风寻姑娘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形象与涵养，深呼吸一口，将满腹怨气压下，心中想着：我是医者，救人济世，实在不应随意向外人发脾气，毁了医家的名声与招牌，何苦来哉？

却见师父已然醒了过来，倚在车窗边，神色淡淡，看不出心情。风寻赶紧凑了过去，扶着师父的手臂：“师父，你感觉如何？弟子不肖，未能阻止他们，害得师父深陷于此……”

念徐安抚地拍了拍小弟子的手背：“无妨，既然已经如此，便不要大动干戈了，我们且去看看再作打算。那两人的武功身法十分迅疾，连师父都中了招，如何能要求你反抗呢？”

“师父，你的心肠太好了，难道都不生气吗？”她有些疑惑，亦或是，师父也在忍气吞声呢？

念徐轻柔地抚了抚风寻长长的头发：“生气无用，只会伤身罢了，我们医家，是世上最不应该生气的门派。”她没有再过多教导，似乎是要让风寻自己细细领悟，又像是真的累了，又靠在那里静心休憩。

初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风寻一时间难以平复，颇为不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只听得到“哒哒”的马蹄声，再无那两人的丝毫动静，她不禁有些惴惴，轻轻撩开门帘，只见车夫专心驾着车，再无其他。心下顿时疑惑：他们走了不成？就不怕我们逃跑？

一个晃神间，墨色身影忽的闪过，随即凭空出现在面前，她一怔，缓缓抬头，却见墨鸦正诡笑着俯首：“姑娘有何事吩咐？”

真是阴魂不散！她咬了咬唇，闷闷地答了声：“没什么。”便撇过头不愿理会。墨鸦低低地笑了声，不甚在意地道：“姑娘放心，我们会片刻不离照顾你们的安危。”他又微微偏头，“白凤，你坐在这里。”

只见白衣的少年轻盈地落下，依言坐定后不满地埋怨：“为什么是我？”墨鸦一哂：“人家的小哥哥，当然要辛苦些。”白凤一愣，气急败坏地瞪了墨鸦一眼，低下头再不说话。

墨鸦瞧了瞧某个小子发红的耳朵，“啧啧”两声，摇摇头，心下感叹着，这小子还真是开不起玩笑。脚下一点，便又消失。

风寻本想解释，却被墨鸦突然消失的身法一惊，探出头四处瞧着，白凤一把扯回某个探出许多的身子，不耐烦道：“别看了，他一直在附近，不会走的。”

她撇了撇嘴，突然想起方才墨鸦的调侃，又见白凤并未向她说起什么，便更是确定是自己认错了人。于是掩了掩失落的心情，忙不迭的看着白凤道：“抱歉，我不是故意那样叫你的，只是我曾认识一个人，与你颇为相似，认错了人，不时不察才脱口而出，还望你不要计较。”

白凤抬起头，一双蓝眸在黑夜中像在发光，纯粹得令人心惊。她有些不懂，乱世中的人，如何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呢？就像小哥哥，在流离失所之时，周身也是令人不理解的干净。世上，真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吗？

她听见白凤有些迷惑的声音：“认错了人吗？”

“嗯？”

她又看到，那双眼睛望向了自己，纯净的眸子中忽然出现了些难懂的情感，于是在黑暗掩映中更像是载了星光。

少年青青涩涩的声音在夜的宁静中显得有些孤寂：

“那你以后，不要再认错人了。”

……

她有些不明白那夜白凤眼中的孤寂究竟从何而来，只能将一双她见过的最美的蓝眸的样子细细地描摹、刻画，好好地记在自己的心里。

恍惚的几日过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然抵达。她想着，若是只有那两人，凭着轻功，只需半日不到便能走完这漫漫长路吧？虽她也听说天下之人，能人异士颇多，但这样的本领，定也能在世人中脱颖而出的。

揉了揉坐车而僵硬的小腿，迈下了车，抬起头见着眼前的富丽堂皇的将军府，风寻皱了皱眉，“财大气粗”几个字在她心中浮现，久久不落。

“将军府内戒备森严，还请两位跟紧我，千万不要走丢了，被伤到就不好了。”墨鸦状似恭敬的用手示意了方向，便悠悠哉哉地在前方领了路。

风寻静静地跟在身后，眉目低敛，藏住的眼神中却透了几分忿忿，受着胁迫的屈辱感又翻腾而出，瞧着前方挺直腰背淡定走着的念徐师父，默然想着，只怪自己无用，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她有些赌气地说道：“连诊病的工具都没有，真不知在折腾什么……”

墨鸦停了脚步，低低地笑了声，引得她微微退了一步，纵然愤怒，却还是有些惧怕这个年轻杀手，也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实在摄人得很。“看来姑娘对我的成见还是颇深，不过在下身份卑微，倒也不指望姑娘能有所改观。至于你们需要的任何工具，想必新郑城中应有尽有，白凤，你带她去吧。”

她惊异地望了他一眼，手紧了紧，走近了师父几步：“我不能让师父独自前往。”

墨鸦右眉一挑，一手随意地扶着腰，无奈地耸耸肩：“女孩子这么不听话可不招人喜欢。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念徐随即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声音温和却还是能听出淡淡的不悦：“寻儿，不要与他们多说，你去吧，师父去见病人就好了。”

风寻依旧担忧，然看见师父命令的眼神后只好听话，瞪了老神在在立于一边的墨鸦一眼，一步三回头地往回挪着步。而一道白影从旁闪过，她看向兀自飞快走远的白凤，咬了咬牙，小跑着赶上。

……

走到了新郑的大街上，有一个白凤在一边监视，实在不能说自在，只能绷紧脸色，紧赶慢赶地向售卖药石、细针等物的铺子赶去。

忽闻身边轻松跟着她的白凤言道：“你很讨厌墨鸦？”

有些猝不及防，她转头看着认真瞧着她的白凤，咬了咬唇肯定：“他那样掳走了我们，我怎么可能不讨厌他？”随即低下头，小心试探，“你，不希望我讨厌他吗？”

白凤皱了皱眉：“带你们来将军府是将军的命令，他也不能阻止。工具的事，分明是你不肯带，墨鸦还提醒过你。”

她看着白凤满脸写着“你在无理取闹”，顿时感到委屈，明明这人与那墨鸦是一起的人，除了与小哥哥相似，对她来说与陌生人也没分别，她这委屈，也得不到人家的半分安慰，越想越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矫情万分，而越是如此想，便越是心情下沉，又更委屈万分：“我便是故意与他作对，惹他生气，报复他不敬我师父，你要教训我吗？”

“你真是幼稚，以为我和你一样吗？”白凤拿出一方布帕，“想不到你和以前一样，仗着身后有人，连保护自己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