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等同于失踪。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是这份看不到尽头的等待,实在是太过煎熬了。
江澄看着清减不少的魏婴,惊讶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江厌离心疼地捏捏魏婴的胳膊:“一点肉都没有,你们最近很忙吗?”皱眉思考片刻,转身进了厨房:“师姐给你炖排骨吃,好好补一补。”
魏婴神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澄看着他不像寻常那样打闹顽笑,没心没肺,也不好开口多问些什么,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金子轩觉得这气氛实在压抑,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听蓝涣哥说,最近要有大动作了?”
魏婴动了动嘴唇,这才有了一丝鲜活反应。
他像是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什么?”然后神色迅速恢复如常:“哦对啊。有了金氏助力,一定能成功。”
金子轩愁眉苦脸地说:“恐怕我能争取的,只是部分势力。你也知道,我们家的实权被我父亲牢牢攥在手里,别人想拿也拿不到。”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态度始终不明朗。”
明明知道温氏来者不善,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娶的是云梦江氏的长女,而温氏和江氏已经势如水火,明明知道温瀚作恶多端,手段毒辣,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金子轩虽然被父母娇纵得有些自大,但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算是金氏嫡系子弟里的一个异数。
魏婴眸色微动,一片阴影从他的眼里掠过。
一辆车从警局门口驶过。
正好到门口时,车门打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车上滚了下来。
车门关上,车子飞驰而去。
不多时,魏婴得到消息奔了过来。
看着地上那个血人,魏婴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那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数百条刀痕,衣物被殷红色的血染得看不出颜色,后背被刀刃划破了一道大口子,露出满是青紫色伤痕的背部。
围观的人看了这触目惊心的的伤势,都被吓得不敢动弹。
魏婴只是恍惚了那么一瞬间,立刻振作起来。
他猛地扑到那人身前,神色几近癫狂地吼道:“小苑快叫救护车!”
温苑被他吓得一哆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掏出手机。
魏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察看伤者的情况。
越看,越是心惊。
虽然那人的脸上布满了伤痕和鲜血,已是面目全非。但一个人的体态和身形,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魏婴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蓝湛,你终于回来了。
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你会好好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吓我啊?
蓝湛,你回话。
灰蒙蒙的天空下,红蓝色的灯光闪烁着飞驰过一个个街区,压抑的沉默被刺耳的警报声划破。
救护车终于来了。
可是,蓝湛却等不到了。
“什么抢救无效?!你在说什么胡话?!”
蓝涣强忍住泪意,从背后一把抱住双眸尽赤的魏婴。
魏婴还在狠狠地瞪着医生和护士,眸色冰冷而怨毒,像是要将他们的心头肉生生剜下才肯罢休。
医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伤者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就已经……”
魏婴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气,他竟然一把就甩掉了蓝涣,金光瑶和晓晨的拉扯,像支羽箭一般直直奔入了抢救室。
那个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等他。
从门口,到床前,不过是短短几步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像是永远永远走不过去一样。
魏婴只觉得,坚硬的瓷砖忽然化作了柔软的棉花,或者海浪,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就要跌倒了。
他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跑到蓝湛的面前,眼睛红红的,像极了兔子。
魏婴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屏住了呼吸。
半晌他恨恨地说了句:“蓝湛,你怎么敢……”
然后一把推开守在一旁的医生,两手相叠,紧紧按上了蓝湛的胸口。
一下,两下,三下……
身旁,传来蓝涣绝望的劝解:“阿婴,好了,放手吧,阿湛,阿湛已经……”他已是满面泪水,再也说不下去了。
魏婴充耳不闻,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身边嘈杂的声响越来越大,魏婴只作不知道,一心一意地做着心肺复苏,脑子里只剩下按压的次数,和最后分别时蓝湛留下的话语。
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然后魏婴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醒来时,他躺在病床上,被注射了镇定剂。
守在他身边的,是江澄和江厌离。
江澄告诉他,所有的事,都是蓝涣和金光瑶在处理,他不用担心。
魏婴笑了,担心,蓝湛都走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厌离咬着嘴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告诉他,医生检查发现,魏婴就在那几分钟癫狂的心肺复苏里,按断了他的胸骨。
魏婴闭上双眼,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在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