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化龙（上）

杨老呕年仅四十是村里有名的骂街婆，谁要是搬了她地儿里的一个黄瓜可以骂上两天两夜，谁都不敢得罪她于是慢慢的就形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理状态，凡事只要不顺她就开口大骂直到心气舒坦为止。

　　某天晨光熹微杨老呕上山看地在半道偶遇条乌梢蛇吓了一跳，乌梢蛇通体黑亮无毒那时几分钱就可以买一条炖汤命如草芥当即骂道：“缩缩缩你个没脚的畜牲，市场的烂货，只会爬的怪物臭虫。”蛇原本马上就要缩走不料像是听懂杨老呕话似的，气愤调回头来准备咬她却被锄头挑开，眼看杨老呕下一锄高举而来，电光火石之间蛇突然伸出四条腿弓起背跳上她肩头借力入弹林子，一锄落空杨老呕向前扑倒磕破了膝盖鲜血直流也没再去地里就此反回了家中，神色苍白的她连病几月没能挺住夜里离开了人世。

　　王邦龙是村里的鳏寡老人年过半百无妻无子母亲早已去逝多年只有他曾主母陪着他，那是村里唯一的百龄老人不过前年也寿终正寝大红棺材好不热闹，王邦龙家境不贫寒相反在村中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建房用的每块石是从山里开凿的花岗岩灰白色，有的一块就足足上百公斤房顶是青石板内部用木从中分隔开有上下两层，房子座北向南后是高山门前有一颗大槐树直径一米左右挡住了照向屋里的阳光可他舍不得砍。

　　王邦龙无心家事长年累月的在山里敲鼓木才他喜欢花草树木，有时累了就在地里将就一宿至从他曾主母去逝后家里无人打理在这阴暗潮湿之地导致老鼠横生全是地洞，他每次回家都被“吱吱～吱吱～”的叫声吵得睡不着心里恨透了老鼠。王邦龙鼎着黑眼圈抬一条板凳坐在门前老鼠肆无忌惮的跑过他脚边，他抬脚狠狠踩下老鼠先一步悬起黄玉米溜走，害得他脚底板生疼一通咬牙切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鼠顺着墙角拐弯被条乌梢蛇一口咬住它挣扎两下便葬身蛇腹，这下王邦龙看的解气大呼过瘾，蛇爬进家他反而有些兴奋夜晚老鼠的叫声收敛了许多，坚定了他留下蛇的信念，就这样他和一条蛇还有一堆老鼠生活在一起。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鸟儿都会飞来筑巢王邦龙家里渡过秋夏的阴暗潮湿冬天竟温暖如夏，屋外寒风凛冽他睡觉却往往不用盖被子，早晨打开门就会有一群鸟儿飞出去随他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这老房增添了不少活力，蛇入家门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在见到蛇的行踪，起先还有许多老鼠跑来跑去四度春秋后连鸟儿都不愿来他房里筑巢，屋里老鼠打的洞一天天填满夏季偶尔看到的老鼠只是刚出生不久的耗儿从屋子里一瞬跑过声音都不敢发出半点。

　　种下一颗小树王邦龙舀瓢粪水泼下时天色已晚，打起手电筒踉踉跄跄走下山入屋放锄上楼他发现被子鼓鼓的心下狐疑抽出凉衣竹竿挑开被子，突然一条盘口粗细的蛇张开血盆大口向王邦龙袭来就在即将咬住他时蛇忽然停下合起口，嘴角挂了一排冰勾它眼中显出两个身影，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王邦龙身后直勾勾的盯着它充满寒意，蛇“嘶～嘶”绕梁而上不敢造次，王邦龙颤抖的摸摸身体嘴唇发青地上流下一滩水滞他打开门一夜未睡蛇也未走，蛇在梁上穿梭壁上游走时不时的在他脚边蹭蹭如是猫饿了像主人讨吃的一般。

　　天一亮王邦龙就去市场上卖了好些猪肉他思索怎样把蛇赶走，看家蛇不能杀农村一直都流传着这句话，蛇是冷血动物可不是开玩笑的今天它心情好不咬自己不待表以后不咬，而且每天在家里看着这么大条蛇度日如年怪可怕的，一夜之间他思索出了个办法当下买起肉就返回，平日里这时候他已经在地里回到家王邦龙面色发青，只见有俩个高头大马的黑衣蒙面人手握银白长刀撬锁的撬锁放风的放风吓得他躲在杂道口噤若寒蝉不一会儿俩人一前一后进入里面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然后是惨绝人寰的吼叫一人握刀跑出完全丧失斗志却被门内伸出的蛇尾倒卷回去屋里“咔嚓咔嚓”的骨碎声不绝于耳。

　　待响动停止后王邦龙捡起掉在门口的刀，入屋没见到半分人影上楼后蛇扒在地上腹下大如沙锅，他摸摸蛇头蛇没抗拒王邦龙下楼把肉挂在厨房的铁钉上眉头紧锁像是要装下这枚铁钉似的，他在一次下定了留蛇的绝心，寒来暑往转眼又是四年蛇越来越大王邦龙对它的感情也越发深厚打通了墙角的木板让蛇更加的容易藏身，蛇大如脸盆细小的头开始发生变化脖子也粗壮起来足渐布满黑色凹凸麟片眼后突出两肉包额下长出一喉结形状变得诡异，蛇尾挂满了整个房梁。

　　王邦龙急急忙忙的赶去市场他顾去种树又忘记了买肉当蛇蹭着他裤腿时才想起这茬，他回来发现蛇已经吃饱，前面冉红二家却永远的消失了一头大水牛，牛圈墙上开了个一米来宽的大洞，冉红二和他妻子以为是强盗疯了似的骂了三天也哭了三天，最后全村捐款给他家卖了头牛儿那时一头牛可是养活一大家子的恩人是可以注册上户口的，这事发生后王邦龙才大梦初醒动摇了继续养它的信念这蛇太大了大到让他不敢养，大到让他胆寒，虽然蛇不咬他但始终只是一条什么都不懂的牲口。

　　将此事告诉村长后，村长吓得拿烟斗的手打的像筛子招集了几个得力的帮手就说是开荒让他们去挨家挨户的收集农药，提着一桶农药浸泡的猪肉王邦龙临到下手时又犹豫起来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八年他狠不下心，天没亮他就等在市场，背上几十斤肉逢树便挂逢山便丢一排肉沿向深山老林之处半夜三更他回到家中打开后门用一块肉将蛇引出，蛇沿树而上一棵接一棵延绵数十米，他看着远去的蛇心里闷得慌好歹也喂养了它四年，竟一丝犹豫都没有一切都只是为了食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离别，内心一下空洞起来。

　　王邦龙把毒猪肉倒入厕所对村长说蛇被毒死他埋了，村长追问埋哪了他便不再作答，补上墙角的楼板却补不上他内心的空缺，梦里他没有梦到蛇到是看到了慈祥的曾主母，曾主母抚摸他的头“小邦你为啥就长不大呢！”他的曾主母杵着拐杖远去王邦龙在门前的板凳上醒来看着盛开的曼珠沙华他一拍大腿“哎呀”一声连忙给花浇起水来。

　　此后他没在见过那条蛇终日醉心于花草培养了不少珍贵的花。

　　蛇入山中如耘牛入海无踪无迹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它没有天敌，某年三月正是油菜花盛开之际山间片片金黄美不胜收乡间三位老人从梗上走过一阵怪风把她们吹得东倒西歪，成片的油菜花层层叠叠铺下透过些许青杆巨大的蛇麟瞬间就吓晕了两位老人，一老人颤颤巍巍起身看向远处已经没有一根站着的油菜花，当下漫天下起了金黄色的花雨花瓣密集之处一条宛若百年大树的莽蛇穿梭其中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俩位老人醒来到是没啥事只是看到莽蛇的人从此说不出了话，每当开口就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她的手张开老大还被别人嘲笑，除了俩位老人可以理解无人能体会当时的心情，短短的刹那间恐惧无以复加。

　　某年天一下子大旱田里颗粒无收，为了生存人们扭成一股麻绳在山间建起长达数千米的沟帮就是引水槽，从远地引水灌溉农田那知治标不治本往往水刚放下就陷入泥土中。高老歪直道是天道亡人，那时候民风淳朴听到有如此灾难纷至沓来，帮忙的传消息的忙成一片最后也没有办法，于是又搞起封建迷信来，在笔直的崖脚修了一座龙王庙偷偷杀猪祭拜烈阳高照风干了人们的嘴皮一层层的壳可以轻易在手上划出数道伤口，朱砂红纸垫猪头碗口大蜡放两边火光雄雄燃起，高老歪在红烛上点燃三支拇指粗细的香，诚心诚意的作了三个揖将香插下“龙王爷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不懂事，有啥得罪之处还望你老人家宽宏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他好话说尽依旧是青天大太阳，可现在正是冬季腊月，南方一年四季中最冷的季节，高老歪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嘴角干裂流出了丝丝鲜血，身形如画纸落地般飘飘荡荡而下，他的血被微风扶起如青烟翻飞落在崖壁上好似一幅画。

　　整座山峰发出轰鸣，血被吸入石壁之中微风轻揉像是化骨如绵石壁化散显出一个两尺来宽的圆洞深不见底漆黑如墨，散发出滔天水气冥冥之中似有巨浪翻滚，当下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人“噗通～噗通”全吓跪在地上。

　　注：一尺等于三十三点三三三～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