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皛饭宰辅访国士

说话间听着外面敲了三更，若曦劝道

马尔泰若曦先歇息吧，五更就要上朝呢！

胤禛道

胤禛（雍正帝）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晚了？你自个先去睡，我再看一会就去睡。

说着已经低头看起来。

若曦手覆在帐簿上不让他看。

马尔泰若曦自从搬进养心殿，你可曾真正睡过一觉？今日不许看了。

胤禛皱眉看向她，若曦软声道

马尔泰若曦勤政是好事，可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每天晚上忙到三更，五更不到就要起床上早朝，每天休息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你身体呀！不准再看了！

说着趁他不注意，一把抽走了被自己压着的账本。

马尔泰若曦这本账本我没收了，明天再还给你。

胤禛很无奈的摇摇头，笑道

胤禛（雍正帝）好，听你的今天不看了。

若曦这才轻笑一声，守在帘子外的高无庸忙挑起帘子。。将账本收起来。胤禛上前牵着她走进内室，守在帘子外的高无庸忙挑起帘子。燕喜堂内当值的宫女太监听见声响忙开始准备洗漱用品。

胤禛侧头对若曦说道

胤禛（雍正帝）你不用伺候我了，自个去洗漱吧！

若曦点头自己去了碧纱窗那边洗漱完了，方才返回内室，胤禛已经身着中衣，披着外袍坐在床边，若曦一时间呆站立在那里，他们已经很久没亲热的，这些日子胤禛太忙了，就算晚上在一起休息，也只是单纯的在一起睡觉而已，一来是在丧期，康熙刚死胤禛也没有招幸任何嫔妃，若曦当然也一样。

二来也是因为他实在太忙了。根本没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如今已经出了孝期了，其他人还需要守孝，皇帝却不需要了，毕竟除了处理国事之外，传宗接代也是皇帝的责任。

其他阿哥需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皇帝则可以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就行。

胤禛见她只是站在那里，也不走过来。好笑的说道

胤禛（雍正帝）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就寝了，你不累吗？

若曦其实对自己也很无语，都老夫老妻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自己在紧张些什么。走到床边，替他宽了衣，胤禛随手搁了外袍，起身吹熄灯。

两人脸对脸躺着，胤禛笑道

胤禛（雍正帝）都老夫老妻了，你在紧张什么呢？再说了你放十二万个心，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累得慌，什么都干不了。

若曦听了这话不禁笑起来。胤禛笑在她额头弹了下道

胤禛（雍正帝）现在听着乐，以后只怕会为此怨我。

若曦气掐了他一下道

马尔泰若曦美得你！

胤禛只是低笑未语。

两人静静躺了会，若曦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

马尔泰若曦小顺子调去了内务府，我这宫里还缺个管事太监，你把王喜调到我这里来好不好？他是我的旧相识，我用起来也放心。

胤禛嗯了一声，转眼已沉入梦乡。若曦撑头看他，虽面色疲惫，眉头却是舒展的，不禁叹了口气，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躺下睡觉。

…………

另一边挨了胤禛一顿训斥，事儿没有办成，还把官儿给丢了的孙嘉淦，又一次喝得烂醉如泥踉踉跄跄的走回自己在京城的寓所。

孙嘉淦在京城没有家眷，只是在皇城西北隅贡院街一个小胡同里租了三间民宅。

他的俸银每年仅八十两银子，因是低品京官，外官孝敬京官的“冰炭敬”银子没有他的份，平日又自视清高，又从不为捐官同乡出具“印结”，一点多余的收项也没，连个佣人也雇不起，只好叫了家乡一个远房侄子——只十四五岁的孩子——同处一室，照料茶饭洗刷的事。

现在既然罢了官，用不着摆“官体”，也图省钱，孙嘉淦索性步行回到下处。踅过胡同早见侄儿孙金贵已等在门首，

见他回来，孙金贵远远便叫：“五叔，有客来拜！”

孙嘉淦不禁一怔，谁都知道他惹了廉亲王，又被皇上罢了官儿，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这个时候来的哪门子客？

一边快走来，口中说道

孙嘉淦是哪位仁兄？

定睛看时，却是当朝新贵张廷玉。正在自己房中啜茶坐等！

孙嘉淦酒也醒了一半，愕然说道

孙嘉淦张中堂，是来拿我的么？

随后又觉得不可能，自己不过是六品小主事，就算要来抄家拿人，也犯不着来这么大个人物啊。

孙嘉淦张大人来了怎么也不上茶？

他侄儿一脸无奈：“家里的茶叶都被你喝光了，没有钱还没买呢。”

张廷玉笑道

张廷玉我已经在这里用了半天你的由白米饭、白萝卜和白汤了，想不到你竟然清贫至此。

“皛饭”是一种古代中国的食物，由白米饭、白萝卜和白汤（或白盐）组成，这三种食物都是白色的，因此被戏称为“皛饭”。

‘’皛饭”的典故与宋代文学家苏轼有关。苏轼曾与朋友刘贡父开玩笑，称他和弟弟每天吃的白米饭、白萝卜和白汤为“三白”，后来刘贡父请苏轼吃“皛饭”，苏轼到了之后发现餐桌上真的只有这三样食物，从而意识到这是刘贡父的玩笑、

孙嘉淦大小也是个六品官，却每天只吃皛饭，连待客的茶叶都没有，所以张廷玉才感叹他竟然如此清贫。

孙嘉淦知道，就在此刻，不知张廷玉府邸门房里，有多少显官要员正焦急地等着他接见，不奉圣命，这个当朝新贵汉臣第一人，断然不会有到自己这里“串门”的闲情逸致，一边思量，一边睨了一眼张廷玉，没再言声。

张廷玉的眼睛在灯下幽幽闪着微芒，他确是奉了雍正的旨意，特地会见孙嘉淦的，但雍正没有说让他奉旨谈话，所以只能以私人身份拜访孙嘉淦。见孙嘉淦默不言声，许久，张廷玉才缓缓说道

张廷玉你猜得不错。

孙嘉淦一愣

孙嘉淦什么？

张廷玉我说你猜得不错，我一天只能睡三个时辰。我弟弟张廷璐想和我聊聊，也得半个月等。

张廷玉说道

张廷玉我来想说两件事，头一件你就想不到。皇上已经调离葛达浑的户部尚书去理藩院主持院。至于你的铜四铅六铸钱办法，皇上已经密谕总理户部的怡亲王照此办理。

这确是一语石破天惊！孙嘉淦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擦去了，说道

孙嘉淦皇上圣明！我真高兴——这真是天下苍生之福，三年之内，新钱流通海内，国家财源顺畅，墨吏们也只好干瞪眼了！

张廷玉还有第二条，你听了就未必高兴了。

张廷玉啜了一口茶。

张廷玉你虽然有理，但咆哮公廨，侮辱堂官，大失官体，所以要给你处分，要降职罚俸。因为没有交部议处，我来问问你。愿意回翰林院，就当修撰；愿意当外官，保定府同知出缺，你来补——我来和你商议一下，这事我就能做主。

孙嘉淦扫了张廷玉一眼，突然放声大笑！

张廷玉是个稳沉持重的宰相，多少一二品大员在他面前都有几分局促，见孙嘉淦如此狂放，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他毕竟城府甚深，端杯斜坐，不动声色地问道

张廷玉这有何可笑？

孙嘉淦身子一倾，正容说道

孙嘉淦衡臣大人，我笑你小瞧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小京官，苦苦巴巴熬资格，到老至不济也能混个三品顶戴！孙某若想吃这份安生衣食，又何必和顶头上司葛达浑翻脸，几乎身陷不测之地？

孙嘉淦呵呵笑道

孙嘉淦你知道，皇上准了我的条陈，得益的是亿兆生民，受损的是墨吏脏官，就为这一条，孙某死且不惧，还怕这么一点小小处分？张大人，翰林院修撰、什么同知，我都不要做。给我一个县，三年之内不能大治，我挂冠归隐让贤！

张廷玉脸色一沉，些微闪过的不快已经寂然消失。他每天侍候了皇帝朝会诏诰一类事，回到府里接见外官，满耳都是奉迎话，满眼都是谀笑，没有一个人敢于和自己平头而坐，侃侃言政，转来转去都为了“升迁”两个字。

惟独孙嘉淦，正六品谪了从六品，竟诚恳地愿意再降为正七品，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做点事！

这样想着，张廷玉站起身来，叹息一声

张廷玉皇上最焦心的就是吏治。天下官，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他拍拍孙嘉淦的肩头，再没说什么，一径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