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的突然失踪,让张显宗恨的牙痒痒。
他怎么也不明白,无心这家伙,除了不老不死,血破邪祟,也没什么通天彻底之能,怎么能在这么密集的弹雨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显宗。”
身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明明娇柔得让人心疼,却总是带着几缕阴森森的味道。
但就是这么奇妙的组合,却让他牵萦梦回了不知多少遍。
只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
“绮罗……”张显宗走到岳绮罗的身边,心里不免有些丧气,又有些惴惴。
自己好像总是在帮倒忙,上辈子也是,说要去杀顾玄武,结果自己反倒被李月牙那种下三滥的枪法打死,还要岳绮罗耗费精力来救;这辈子还是,说要帮忙对付无心,结果反而让他跑掉了。
“绮罗,”他有点儿不敢看她,“其实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岳绮罗已经狠狠地瞪了过来:
“你这个……”
话说一半,她忽然住了口。
张显宗等了半天,却没了下文,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少女的视线。那血红一片的瞳孔中有责备、有气愤,然后多半还有……
无法隐藏的喜悦?
“是错觉吗?”
张显宗不知道,总觉得说不清,道不明。过去岳绮罗每次看他的时候,眼里除了鄙视就是冷漠,他还从未在少女的视线中发现这么复杂的情绪。
“张显宗,我饿了。”岳绮罗重新开口,声音里居然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张显宗这才如梦初醒。
“哦~,啊!当然,当然。”他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去。
他当然明白岳绮罗的“饿”指的是什么——她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了,“饿”得连自己最喜欢的容貌都保持不住了,想到这里,张显宗就感到特别心疼,自己刚刚居然会专注于那么无聊的幻想,连岳绮罗“饿”了都没察觉,真是太不应该了。
身后,传来了士兵们惊恐的惨叫,张显宗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但他却没觉得任何的不妥。
连自己的姨太太都能贡献出来,他怎么还会在乎这些?
只要是岳绮罗想要的,哪怕是他的命,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随着“噗通噗通”几个重物坠地之声,岳绮罗重新走到了他的面前。
“好了,”她说,“现在说说看,你是怎么回来的?”
此刻的她已经全然恢复了平时的容貌,血红的赤瞳不见了,衰败的青灰色脸颊也恢复了一如既往地白皙水嫩,甚至就连那些龟裂的痕迹也彻底消失殆尽。岳绮罗有又一次变成了那个美丽阴森的小姑娘:阴森森地豆蔻花开,阴森森地二月年华,矛盾又调和,让他为之着迷,为之疯狂。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张显宗说,“那会我被无心架上了柴堆,觉得自己越飘越高,我听到了他念咒的声音,那种声音不断地拉扯着我,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小……”
“然后呢?”
“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可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声音?”
“是。我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它问我想不想活,我说想,接着我就醒过来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到了清河镇,还成了一个团长,”张显宗顿了顿,“后头的事,你就知道了。”
岳绮罗听完却没吱声。
从道理上讲,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她根本就不该相信,如果换了另一个来说,即便不是嗤之以鼻,也该好好确认一番,可这话却是张显宗告诉她的。
无论是多么匪夷所思的理由,但只要是他说的,那就必定是不容怀疑的事实吧——哪怕张显宗此刻告诉她:“绮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呢。”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并非愿意相信这种无聊的理由,而是因为那就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啊!
想到这里,岳绮罗不禁微微一惊。
这种没有道理的信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他拖着腐烂不堪的身体,让自己“别再浪费精力”的时候,还是他拼命拖住无心的腿,唯一一次向自己厉喝“跑啊”的时候?亦或是他静静地躺在柴火堆中,而自己突然牙疼的厉害的时候?
岳绮罗没去深究,反正她现在心情很好,好得就连无心从手中溜走这件事,都变得无所谓了。
“回来了就行,”她说,“总之,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地去挡刀,知不知道啊!”
“那个~”张显宗讪讪地解释道,“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那把匕首染了无心的血,你绝对受不住,所以……”
岳绮罗瞪了张显宗一眼:“我受不住,难道你就受得住了?”
“我是男人嘛,”张显宗笑笑,“总该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你如果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岳绮罗一跺脚,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如果你受伤了,我……”
她的话才说一半,又忽然住了嘴,跟着便把头撇开了。而与此同时,两朵红晕悄然爬上了少女雪白的脸颊。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映在她乌黑亮丽的发丝上,泛出柔和的色彩,使她看起来如罩光晕,这一刻的岳绮罗,哪里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分明就只是一个欲语还休的小姑娘,美的令人心悸,娇得令人心疼。
张显宗不觉看得呆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凭时间缓缓地流逝,心有灵犀地谁也不愿打破弥漫在空气里那一层微妙的气氛。
但却偏偏有人不识趣地要打破它……
远处,忽然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声声模糊不清地斥喝:
“快,跟上!要是师父出了什么事,老子要你们脑袋!”
是顾玄武。
张显宗皱了皱眉头:“绮罗……”
“我听到了。”岳绮罗冷冷一笑,“我现在还没彻底恢复,咱们先避一避吧。”
其实,她虽然还没恢复,但对付几个凡夫俗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她却不敢这么做。
因为她不敢确定张显宗会不会有事——自己才刚刚“饱餐”了张显宗带来的士兵,眼下他只有孤身一人,凡人的肉体实在是太娇弱了,动不动就会受伤,会死。
他已经在自己面前死过两回了,她绝不允许再有第三回!
绝不!
“也好。”张显宗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我们回清河吧?我现在的身份是团长,那里是我的地盘,到了清河,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对于岳绮罗,他从来不懂拒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