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化身孤岛的鲸

“岚暖！”

“十子？！早啊”眼前的人骑着一辆粉红色的山地车，在自己家门口停下。

个子小小的夏瑾看上去特别乖巧，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肩膀，一身宽松的校服，及肩的长发披散而下。她有着所有女生都羡慕的白净皮肤和娇小玲珑的面孔，水灵的杏眼缀满星辰，眨巴眨巴眼睛都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

她刻着名字的徽章别在胸前，亮闪闪的，发出金色的光。

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会长，是那种学校全体男生为之动容的女孩啊。

那些光都在岚暖的头顶交织成了冠冕，温柔的风。云。

…………

“十子…十子？”

岚暖伸手在段十的面前晃了好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嘛，都已经认识那么久了。不是早就看习惯了吗。段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端详了岚暖那么久，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可一抹自嘲的笑容却在瞬间从嘴角闪过，轻蔑地，悲哀地。是一粒黑色的种子，在种子里刻下过最深的秘密后悄悄埋在了名为心脏的墓地。它疯狂地在地底下抽出无数的根，肆意地侵犯内心不可言说的最深层。

但地面上的人们一无所知，因为他们无法透过土壤看清实物的最本质。

伴随那抹笑容涌上鼻腔的酸意也刺激着段十的每一个神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她越发酸。酸什么？什么都有吧。妒忌？是吧。是妒忌。

可她也只能这样了。

为了不让夏瑾察觉到她的异样，她拼命想要克制住自己，不让那冰凉的玩意儿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下来，掺着灌满鼻腔的酸涩和苦。

“啊啊，没事没事。刚刚走神了”

“这样啊。那……他今天回来吗”

他。

来了。又来了。她讨厌，讨厌夏瑾踩到自己的尾巴。

有什么东西开始一点一点侵蚀她残存的坚强。

段十骤缩的瞳孔里满是空洞。

“不知道……”

她瞥过头去，不去看夏瑾的眼睛。她的目光落到对门房屋的那个写字的窗台上。

阳光穿透那层玻璃落在里面的写字台上，上面有几张牛皮纸和一些浅蓝色的信笺。成堆的书，一只铜色的怀表和各种各样的笔——那是丁程鑫写字的窗台。

少年在的时候，阳光总是会温柔地打在他柔软的发梢，连同他睡觉时轻颤的浅褐色的睫毛。还有那双修长的手，总会握着那支钢笔不放。少年会像猫一样在刺眼的光下睁不开眼睛，艰难挤出一条缝后趴在写字台上慵懒地打哈欠享受下午的阳光。接着又会在柔软的空气与氤氲中沉沉睡去。

段十盯着窗台看了许久，少年的样子也在心里勾勒了许久，直到眼睛酸涩。她迫不得已转移了自己的视线，窗台外种在院子左边的栀子花开了，清爽的花香融化在夏天的温度里。屋顶上有一群白鸽，他们洁白的翅膀在太阳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她的双眼感到干涩。

不是因为那群鸽子。

这里的每一样事物，每一处风景，每一朵花，每一张铺在写字台上的纸，每一支笔，那些安静的时光…都有专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都有她曾经以为的，拥有的味道。

“好热…”

当滚烫的眼泪落下时，就被风卷进了空气。然后轻而易举地碾碎。

当她转回头去看夏瑾时，她正忙着和身边的人说话，忙着和经过的一个个同学打招呼。

“岚……”

段十的声音识趣地卡在了喉咙里，不偏不倚。

大家都喊着早安，喊着会长大人早。而段十是空气，只配混在盐汽水的气泡里盖一打开就往外挤，最后理所应当地消失殆尽。

段十沉默着，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她攥紧了拳头，在裙摆边颤抖。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感觉是一部黑白的默片，在眼前播放。

…………

“啊，那我先走了，学校见！”

默片停止播放，岚暖骑着山地车在段十面前呼啸而过。有风卷着什么东西渗进她的眼睛，空气那么潮湿，那些快要被淹没的夏天的记忆也会挣扎着寻找少年的影子。

如果让潮湿的空气卷进去，他的味道就不见了。

段十麻木地向前走去。

帆布鞋的薄底踏在地上。

怎么会有点疼。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