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瑞利投资的办公室已经连夜收拾出来了，小公主带来的员工也全都到位完毕，初步的工作也正准备开展起来。小公主这些天一直忙着去各家影视公司做调查，还没怎么在自己的办公室待过，但是李马克已经把她堆在办公室的东西都整理好了，速度之快堪称秘书模板。
老板的办公室和秘书的办公室只差一道透明的玻璃门，李马克在自己工位上抬头一看就能看到隔壁办公室空荡荡的椅子。开工第三天，她还是没来。
突然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了，把他跑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李马克接起电话一听，陌生又熟悉的清亮女嗓就传入他耳里：“李秘书，我早上九点到公司，麻烦你通知一下她们准备开晨会。”
“好的。”
“叫珍妮拿上上半年国内影视市场的调查表。还有，”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顿了顿，接着好像凑近了一些，“你有想我吗，老师？”
她略带俏皮的声音带着电流通过听筒撞击他的鼓膜，酥麻感直接从耳朵传到脖颈，李马克抓紧了电话听筒，语气尽量平淡：“好的，我会通知珍妮准备好资料。”
后半句话直接被无视，戚栖却没有任何恼怒，语气反而更加明媚：“辛苦了。”
挂了电话，李马克抬眼看向旁边办公室那张空椅子，心跳声明晰地在耳边响着。
她还是总说些会让他误会的话，一点都没变。李马克闭上眼叹了口气，无力靠在椅背上，过了半晌又整了整西装，准备去通知员工。
明明没有那个意思，却叫他没办法不多想。毕竟，是他先动的异心。
-
07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来看，差不多就投这几部，散会，都辛苦了。”
李马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主位上神采奕奕的人有多入迷，除了需要他补充的那些，整个会议他几乎只听进去她说的几句话。
员工一个个收拾好资料有序地回工位去了，戚栖还坐在转椅上滑着鼠标，双眼盯着屏幕左右横扫。
在国外研学这些年她一定很努力，在国外的投资所工作时也学了不少东西吧。刚刚开会的时候，她坐在那里熟练地操控全局，说话干净利落，不说没必要的废话，干练地提取要点，一身黑色职业装也衬得她气质沉稳。当年只会撒娇耍赖的小姑娘长大了，看起来已经是个成熟的投资人了。
老板没走他也不能走，李马克拿着文件夹，静静地站到她身侧，有些紧张地目视前方，等着她做出动作。
文档滑到底部，戚栖才放下鼠标，站起来合上电脑，转头看向他。李马克站得笔挺，剪得清爽的黑发抓成好看的发型，圆框眼镜后的那双圆眼睛波澜不惊。
“好久不见，李老师，”戚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露出到公司后第一个笑容。“你真的没有想我吗，一点点也没有？”
即使婴儿肥已经消了很多，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肉还是会嘟起来，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唇抿着，眉头微耸，被眼线锐化的圆眼睛睁大，还是那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李马克被她一盯，险些就要破功，心想她又是在故意测试他的忍耐度，马上挂上完美秘书必备的公式化笑容，回道：“戚总，上班时间请您专注工作，叙旧的事下班再做。”
“你好冷漠啊，”戚栖扁了扁嘴，眨眨眼睛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低头拿好文件和电脑，一句话又轻易击碎他在心上筑好的堡垒：“我可是很想你的呢。”
李马克的完美表情受到重创，瞳孔狠狠颤动，即使一直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她是故意的，绝不能掉进去”，砰砰砰的心跳声仍在耳边不断响起。
只可惜戚栖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沮丧，没有看到他险些失控的表情管理。
-
08
李马克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眼前的电脑飘到隔壁去，那张空置了好几天的椅子这会才坐了人，正低头看文件看得认真。
记忆里是在那天，小公主给他看过自己养的巴西大蜘蛛之后，就开始用各种方式测试他忍耐度的底线。
比如下课后拉着他看恐怖电影，在他的椅子上放尖叫鸡，或者把灯关上扮鬼吓他。可惜他是坚定不移的科学主义，根本不怕电影里那些东西；因为听说了以前老师那些经历，他在椅子上坐下前都会先看一眼，尖叫鸡对他也无效；小公主扮的鬼一点都不吓人，只是把白色床单盖在身上，其实两只脚丫都实打实的踩在地板上。
他也意识到了小公主是想看他惊慌失措的反应，但是他演技实在太差，反而把她弄得更郁闷了。
“老师，”摘下血淋淋的头套，戚栖失落地坐到他旁边，扁着嘴趴在桌上看他，“你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吗？”
李马克放下上周布置给她的作业，无奈地笑了笑，见她恹恹的样子觉得可爱，想伸手摸摸她脑袋又觉着不合适，抬起的手就放到了自己鼻梁上：“有......我很怕，大声砸门的声音。”
小公主直起身子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为什么”，比听讲解的时候还要认真。
“我小时候，家里欠了很多债。可是我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生了重病，家里没有人能工作挣钱，催债的人就每天来砸我家的门，叫我们快点把钱还上，”李马克垂下眼，“妈妈生病要花钱去治，欠债的数目又太大，实在是没有钱拿来还债。我在学校拿了奖学金，又去申请助学金，才能先填上一小部分的债务。”
“我还上的那些还远远不够，催债的人每天都会来，我只能缩在妈妈床边不出声，等着他们走。有时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在地上睡过去一夜。”
“那你......后来是怎么......”
“那时我打算辍学去打工还债，是戚董的助学基金会找到了我，帮我还清了债务，还垫付了我妈妈的医药费。”李马克说起老董事长，心中是无尽的感谢，“他拯救了很多像我一样，差点毁掉的人生。”
戚栖愣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差不多的年纪，李马克在为了生活拼死努力，即使天上降下的雨滴到嘴里全是苦味，也从地上拼命往上爬。而她，拥有很好的出身，却还总不满足，每天跟宠爱她的老董事长耍小脾气。这样一比较，她实在太幼稚。
“很感谢戚董，现在我过得很好，我妈妈的病也治好了，晚上也不会再有人拿着刀砸我家的门，”李马克笑了笑，见她眼眶泛红，适时地结束话题，“快来看题了，我害怕什么并不重要。”
他很少对别人说自己的曾经，咬咬牙熬过来之后，一切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今天跟小公主说这些，只是想让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以后能少一些无理取闹，多一些乖巧懂事。
如他期望的那样，戚栖后来确实是懂事了许多，上课之余不会再想七想八，学习质量更是又上一层楼。
-
09
小公主的数学进步得很快，中间虽有起起落落几次，但是这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将分数稳在九十分以上了。另外，小公主早就在朝留学努力，偷偷跟着学校组织通过了语言能力考试，现在就等着看高考成绩。
这个暑假后她就要升上高三，自然不敢懈怠，每天都被各个科目排满，周末两天依然会留给数学。
又是周六，李马克照常来给小公主上课，一进门就被她塞了满怀的礼物，“老师老师，这些零食我都尝过了，特别好吃，都送给你了，谢谢你一直这么耐心教我。”
小公主今天穿了身漂亮的裙子，齐胸长发拢到耳边，脸上化了些淡妆，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样，有了股妩媚的女人味。
李马克伸手揽住怀里的东西，见她难掩兴奋的样子，难得说了句评价她学习之外的话：“你今天很漂亮，要出门玩吗？”
小公主惊讶地抬手摸脸，笑得有些羞涩：“被你发现了，下午我跟同学约着玩去呢。”
李马克把手里的零食都跟书包一起放到沙发上，看她脸颊微红，差不多就了解了是跟什么样的“同学”出去玩，坐下来拿过上周布置的作业，朝她温柔一笑：“那我就不能拖课了，快点结束今天的任务开开心心去玩吧。”
“收到！”戚栖瞬间挺直腰板抬手朝他敬个礼，一步跨去拉开椅子，动作淑女地抚裙坐下，完全没了平日随性的行为作风。
这天补课结束之后小公主还兴高采烈地帮他把礼物都塞到袋子里，热情地与他告别，脸上的笑容仿佛能融化头顶的骄阳。结果第二天，他再来上课的时候，就见到来开门的小公主还穿着睡衣，两只眼睛肿的跟桃似的，头发也睡得乱七八糟。房间里漆黑一片，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王姨说她昨天都过了晚饭时间才跑回来，一回来就一头扎进房间里哭，无论她怎么喊都不开门，早餐也没下来吃，就一直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李马克也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她这个模样，跟昨天那个灿若骄阳的小姑娘完全是两个人，一时也愣住了。他没有哄过女孩子，更没有哄过哭成这样的女孩子，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戚栖明显刚睡醒，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听到敲门声就习惯性爬起来开门，却忘了已经是补课的时间了。
“您还好吗？”李马克试探性地问道。
戚栖反应过来，啪的一下关上门，李马克来不及后退，差点就被撞到鼻尖。
王姨听到巨大的关门声，急忙跑上楼来查看情况：“怎么了李老师，小姐开门了？”
李马克摸着鼻子，格外冷静地点了点头，拒绝了王姨先去客厅坐坐的建议，站在她门外低头苦想等会该怎么安慰她。
差不多等了十分钟，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终于传来，戚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门后，小声地跟他道歉：“对不起老师，我睡过头了，你可以进来了。”
李马克笑着摇摇头，上前进门。房间里的窗帘已经拉开了，灿烂的阳光照进来，撒在她凌乱的被子上。李马克掠过一眼便移开视线，轻车熟路地把书包放下，坐到书桌前对上她仍然红肿的眼睛。
戚栖已经换上像平日一样的宽松衣裤，头发也打理好在脑后扎成低马尾，只是刘海还不听话地翘着，看起来很是可爱。
李马克想了想，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公主就扁着嘴开说了：“不好意思啊老师，浪费了一些时间。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刚才你敲门我才醒。”
戚栖皱着眉越想越生气，抬头往上看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眼泪一涌出来就越积越多，最后她只好恶狠狠地拿过桌上的纸巾乱擦一通，忍不住开始倒苦水：“气死我了那个贱男，本来说好了一起报美国大学的，现在又跟我说要去英国，说话不算话的伞兵直接去死吧！我真是白白浪费时间还打扮那么好看出去见他......”
李马克看着她边擦眼泪边骂人，默默做倾听者，把刚才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酝酿着等她骂舒服了再出声安慰。
“……真的无语，他说只是玩玩而已。气死我了，不看看自己什么鸟样跟我说玩玩而已……他也就那张脸能看了，我马上就能找个比他更帅的！”
戚栖转过身擤了擤鼻涕，转过来的时候鼻子都被捏红了，原本已经很肿的眼睛现在看着更肿了，迷迷蒙蒙地噙着眼泪，都快睁不开了。
等她骂完，正好王姨敲门送来了热毛巾，李马克起身去拿，把叠好的毛巾轻轻贴在她眼睛上：“再用纸巾那么擦眼睛要坏了，敷一会吧。”
戚栖这会跟人骂完了心里也舒畅许多，伸手触了触温热的毛巾，便听话地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眼冷静。
“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李马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戚栖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丢脸，但总归是畅快了：“谢谢老师听我发牢骚，又给你增加了多余的工作。”
听着她沙哑的嗓音，李马克耸了耸眉：“如果您能开心，就不算多余的工作。”
戚栖扁着的嘴巴颤成波浪线，双手捂上热毛巾，呜咽着又说了句“谢谢”。
“你还是休息一天吧，今天不用上课了，下周补上就好了。”
“好的老师……对了老师，这事别告诉老头子行吗？我偷偷谈的，没跟他说过……”戚栖说着，有些心虚地掀起毛巾的一个小角，偷偷看他的反应。
李马克就坐在对面看着她，逆着光看有些模糊，他的眼睛却一直一直亮亮的。李马克身上有一种容易让人心安的氛围，也许是因为他过早就接受打磨，所以足够成熟冷静。
“既然您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李马克扶了扶眼镜，想了想还是接着说，“我替戚董说一句吧，在您决定和一个人有特殊关系之前，还是得先仔细识别人心好坏，有些兴趣是可以装出来的。”
戚栖抿嘴沉默几秒，才拿下毛巾，坐直身子认真回答：“我会的，就当我这次不小心被狗咬了吧。”
李马克见她情绪稳定下来，顶着两只肿眼睛一脸严肃地损人，不免被她逗笑。戚栖第一次见他不再是礼貌性的微笑，惊奇地睁大了眼，身子前倾凑过去看：“老师，你笑起来好好看啊！以后要多笑！”
突然变近的距离吓得李马克本能后仰，女孩俯身带来清新的沐浴露气息。李马克只觉得大脑暂时空白一秒，还没反应过来，戚栖就已经退回正常距离，眯了眯眼睛又是活力十足地调侃他：“欸老师你怎么了，不会是心动了吧？哎呀，我知道我长得很——漂亮，你会心动也正常啦！”
她在开玩笑吗？她在开玩笑吧？李马克没法判定，但耳边越来越大声的心跳在警报，他只好弯起嘴角表演他最擅长的微笑：“您的眼睛现在像两颗桃子，很可爱。”
戚栖停住笑，默默把毛巾又贴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安详地倒下。她忘记了她哭了一夜的眼睛已经肿成什么样了，还臭不要脸地凑过去调戏老师，简直自取其辱。
见戚栖关闭了视线，李马克才松一口气，右手抚上胸口不可置信地问自己：你不会真的心动了吧？
-
10
“戚总，请问您中午要在哪里就餐，我会提前半小时准备。”
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李马克上前去敲了敲戚栖的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询问。
“我订好了，中午我请你吃饭，”戚栖从文件里抬头对他一笑，眼里满是狡黠，“下班了就可以做些叙旧的事了对吧？”
李马克握着金属门把的手轻微收紧，抿着唇点点头，说了句好的就关门回到自己工位上。
午休时间，员工都三三两两去吃午饭了，戚栖哼着小调坐上李马克的副驾驶，帮着调好导航后就自觉系好安全带，脸上的愉悦轻易可见。
李马克有些无奈地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看着路况：“戚总，作为上司和下属，副驾驶的位置您不觉得......”
“不觉得，”戚栖转过头来看着他，在他说完之前快速打断，“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们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你可以不用那么疏离的称呼喊我，两个人的时候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那么我就叫你李马克啦！”
心下狠狠一颤，李马克趁着前方通畅无阻转头看了她一眼，却不小心对上了她流光溢彩的圆眼睛。一瞬间，什么上司和下属的距离都没有了。跟着那一声“李马克”，他好不容易建好的心墙，瞬间又土崩瓦解。
————————————————
本来想着分两章可以结束掉的 结果越写越长😬
总计5300+字
下一章肯定能完结掉！！！
祝大家都睡个好觉o～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