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魏婴攀上云深不知处的屋檐，从锁灵囊里偷偷摸摸地取出一坛子天子笑，啧啧叹声道：“蓝湛啊蓝湛，你以为你次次都能抓到我吗？”
话音未落，屋檐底下突然冒出一声：“那可不好说。”
魏无羡喝到嘴里的酒突然喷了出来，他立马低下头去看，发现并不是蓝忘机，才松了口气：“怎么是你啊？”
“我还想问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风惊月一跃落至他身边，也掏出一坛酒，侧躺在屋檐上灌了一大口，“敢在云深不知处饮酒，你胆子不小啊。”
魏无羡笑了一声，满是少年人的不羁和肆意：“怎么就说我一个人呢？你不也是吗？”
风惊月笑了一下，没有反驳。魏无羡忽然凑近她：“哎，这位美人姐姐，你和蓝启……蓝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还没见过，敢在他的课上睡觉的人呢。”
“什么关系？”风惊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望着天边的月亮发呆，“曾经是……挚友，如今只怕是仇人吧。”
“挚友？仇人？”魏无羡不解，“我觉得不像。即便嘴上不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也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魏无羡肯定道，“美人姐姐，他喜欢你。”
风惊月忽然笑了，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笑得酣畅淋漓。魏无羡生怕她把蓝忘机给招来，就在他要伸手拉她的时候，却听见风惊月的笑声停了，她的眼底有魏无羡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是难过，又似乎是在喜悦：“阿羡啊，我能这么叫你吗？”说完，不等魏无羡回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才是值得追逐的。蓝钧有自己应该坚守的东西，他有他逃不开的责任。而我，也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她倚着瓦片，整个人显得空灵缥缈，似乎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我曾经以为，做一个散修，‘修道以渡苍生疾，执剑以平天下苦’，便是人世间最大的追求。可是我师父却同我说，‘众生皆苦’，凭我一个人，是渡不完的。我不信。可是到了最后我才知道，即便我救过很多人，护过千百家，只要我沾上一点尘埃，就足以让他们忘记我曾经做过的一切，不顾一切地想要我死……”她半阖上眼，双颊染上几许薄红，似乎是醉了，声音微不可闻，“他们都想要我死……”
下一刻，酒坛子落地，风惊月整个人从屋檐滚下。“哎！”魏无羡伸手要去抓她，却慢了一步。
一直隐在廊下阴影处的白衣一晃而过，稳稳地将那身青衣揽进了怀里，青白交错的衣角，显得分外缱绻。魏无羡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姑苏蓝启仁失态，可是他就是看到了。
这个年少成名却在弱冠之时宣布退出夜猎，将自己拥有的所有盛名全部放弃的皓华君，他第一次露出了那么脆弱的神色。原来，他也会露出那样的神色——疼惜、歉疚、痛苦……全部交织在他脸上，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克制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不是所有人，你还有我……”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
直到蓝钧走后，魏无羡才回过神来——但他不是自己回过神来的，执剑的蓝忘机跃到他身后：“云深不知处禁酒，家规三十遍。”
方才月光下的旖旎全部消散了，魏无羡的表情一寸寸龟裂，僵硬地转过头：“蓝湛，好巧啊……”
蓝忘机冷漠地瞥他一眼，转身离去。魏无羡看着摔碎了的酒坛子，哀嚎一声，倒在了屋檐上——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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